“是中毒了吧?”耳边听到有人低声议论,“手这么冰!”
“对,这儿附近有个蛇窟……去年还有人见过笆斗那么大的蛇探出脑袋来呢!你们从那座山上下来,肯定也遇到过蛇吧?”
“是的。”有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说,“我去弄一些草药来!”
“喂喂,这位小哥,你已经不能走路了!要什么草药?我出去采就是了。”
“半枝莲或者重楼都可以。阿伯你不认识草药,我跟你一起去!”
重楼?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她恍惚中忽然想起来了。对,重楼呢?他、他怎么样了?在最后那一刻,她是已经把他从蛇窟里一起拉上来了吧?
应该拉上来了吧?难道还是……
“重楼!”那一刻,她心中一急,猛然坐起,一口血箭一样从口中喷出。
那一口血竟然是黑色的,被内息生生从肺腑之中逼出。一口毒血吐尽,心中的烦闷和阴冷似乎一扫而空,她只觉得体内真气流转,轻盈通透。
眼前是一间破旧的竹楼,外面正是清晨,凤尾竹婆娑地扫过窗子,林间有不知名的鸟儿啼叫。她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面色黝黑、眉心点着一点朱砂的老妇人,带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在拿着布巾擦拭着她裸露在外面的双手和双腿,洗下来一盆血水。看到她醒来,个个面露喜色。
“她醒了!老头子,不用去了!”那个老婆婆立刻扑到了窗边,对着远处喊了一声,然后回过身,喜不自禁,“天,姑娘竟然自己醒了?可把你家官人给吓坏了。”
“官人?”苏微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唉,你们小夫妻两个,没事跑到这荒山野岭里干吗?”那个老婆婆让孙子把那一盆血水端出去倒掉,指了指窗外的大山,“那座山上毒虫出没,如果不是你官人挣扎着爬了三里路来求救,你们两个估计就死在那儿了!真是造孽啊。”
“……”苏微这才明白过来她嘴里说的“官人”是指原重楼,不由得一时哑然。
“他……他还好吗?”她涩声问,忐忑不安。
“唉,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没有中毒,但手脚都受了伤。”老婆婆摇头,看了一眼苏微,笑道,“你官人真疼你!你不醒,他就不肯休息。刚才看你一天一夜还没醒来,再坐不住,非要出去采草药,拖着一条断腿就出去了……”
苏微脸上微微一红,刚想说什么,竹门开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挎着一个空的药篓子,一手搀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路道:“老婆子,那姑娘醒了?那可太好了,否则我拖着这个家伙非得累死在半路上……”
“迦陵频伽!”被扶着的人看到她,踉跄着冲了过来。
“重楼!”苏微一眼看到他,也是情不自禁地失声。她刚坐起身来,就被他一把紧紧抱入怀中,踉跄着靠到了床头。他抱得很紧,丝毫不顾及他自己和她身上的伤口,似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身上有清晨露水和阳光的气息,将地底带来的黑暗一洗而尽。
“太好了!你醒了!”他喃喃,语无伦次,“活着就好……太好了。”
“哎,好了好了,”旁边的老婆婆咳嗽了几声,斜觑着他们,“小两口死里逃生,先别忙着亲热,好好处理下身上的伤吧!特别是你家官人,左手左腿都断了,不好好正骨接上,只怕以后会落下残疾。”
苏微满脸绯红,连忙推开他。老婆婆指挥着那个老爷子,道:“快去看看药吊子里的虎骨熬好了没?药膏得趁热贴上!还有,给这个姑娘打一盆洗脸水来,她刚吐了血呢。”
楼上楼下一直忙到黄昏,才缓过了一口气来。
在这对老夫妇的照顾下,原重楼的半边身体被重新包扎好,左手左腿都被木板固定,敷上了厚厚的膏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反而是苏微因为逼出了蛇毒,吐尽了瘀血,很快就行动自如,便接过了手来照顾他。
“来,这里有盆龙眼,你们先吃着。我去做晚饭了,”老妇人殷勤地将水果递了过来,同时把桌子收拾干净,“等晚饭好了再端上来给你们。”
“大恩不言谢,”苏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魏大娘就好,”老妇人笑道,满脸深深的皱纹,“老头子叫吴老广,我们都是从滇南来的客家人。年轻时在矿上挖翡翠,老了挖不动了,就到这儿盖了个房子住下来,种点菜打点猎,都已经十几年啦。”
“哦……”苏微看了看两个小孩,“这是您的孙子吗?”
“对。皮得像两只猴子一样,没一刻消停。”魏大娘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他们的娘去得早,爹在孟康矿上挖翡翠,平日等满月那天,都会拿工钱买点油盐酱醋带回家来——也不知怎么的,这两天居然没回来。”
苏微心下一惊,和原重楼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均是默不作声。
魏大娘却没有看出他们的异常,只道:“那你们休息下,我去做饭。”她带了孙儿下了竹楼去做饭,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声:“对了,你家官人的手脚刚重新绑了绑带,你要小心点儿,动作别太大,可别压着他伤口——要是正骨正歪了,日后会落下病根的。”
“好。”苏微随口答应,愣了一下,忽然有些脸红。
回过头,却看到竹床上有一对狡黠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满含笑意。原重楼笑吟吟地听着老妇人唠叨,看到她脸红,便挑起了眉毛,学着魏大娘的语调,拖长声音道:“哎,现在没人打扰我们小两口了,来吧——动作轻些,别压着伤口。”
苏微脸颊绯红,怒道:“你……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我说我们小两口是腾冲人,家里穷,只能来这里挖点翡翠,背回去赚点钱,结果在山上迷了路。”原重楼似乎毫不在意她的不悦,“否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要怎么解释?我们两个长得又完全不像,若说是兄妹,你当别人是瞎子吗?”
“你……”苏微被他噎得答不出话来。
“而且,当我的老婆难道委屈你了吗?”他看了她一眼,忽然侧转脸颊,眼眸似风地瞥过来,笑了一笑,“要知道在腾冲,姑娘们都叫我一枝花——就算我后来穷成那样了,也有好多人愿意倒贴上来和我好!你信不?”
“信信信。”苏微看到他邪魅狷狂地一笑,见他凑上来,立刻想起他两次毫无预兆的突袭,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转开了话题,“不过,为啥要叫‘一枝花’?”
“因为我的名字啊。”他挑了挑眉毛,“人如其名,不是吗?”
“啊?”苏微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重楼。”他不得不提醒了她一下,“别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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