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雪原(听雪楼系列)_沧月【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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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告而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密室里的歌舞。

  阿靖冷冷望了萧忆情身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白衣美女一眼,便再也不去理会,只是口气冷峻地问:“既然楼主要派高欢去神水宫,那么是决计不肯放他走了?”

  萧忆情倚在软榻上,眼睛只是看着窗外下着雨的天空,淡淡道:“这不是什么放过不放过的问题。他效忠于听雪楼,为听雪楼搏杀拼命、那是他分内的事情——你莫要说我狠毒,我不让他去杀了叶风砂,已是看在你面子上了。”

  阿靖眼睛里转瞬结成了冰,再也不说一句话,返身就走。

  待她走出了密室,萧忆情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凄凉苦涩之意。这时,一直蜷伏在他腿边的白衣美女终于能开口,颤声道:“这位姑娘……好凶啊!”

  萧忆情垂手抚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叹了口气:“夕舞,为我跳一曲拓枝。”

  那位名叫“夕舞”的白衣美女, 怯怯地跪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膝行着退到毯子中央,才站了起来。雪白的纱衣雾般笼罩着她,她才只有十五岁,纯净明丽得象三月的江南,双眸中始终带出了怯生生的表情,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对其稍加辞色。

  荒原雪 十八(3)

  但她的舞却是销魂的。举手投足之间舞韵飞扬,有流雪回风之美。

  绝美的舞姿中,只听少女开口,一拍一拍地依着韵轻轻唱: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歌声在密室中回旋,如同烟一般,围绕着舞者的身形盘旋,渐渐消散。

  仿佛是听得痴了,萧忆情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易觉察的叹息了一声,又微微一笑:“你唱得很好,舞得也很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夕舞这才一惊,蓦的明白过来,跪下惶然道:“呀,这首李义山的《无题》居然含着公子的名讳!……小女子无意冒犯,请公子恕罪。”

  萧忆情淡然一笑,摆摆手:“没什么。我父亲当年为我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从义山诗中取的这句。唉……”

  他闭目叹息了一声,自语般:“我母亲死时我才只有三四岁。”

  听到楼主居然缓声和气地说起了家常,夕舞这才鼓足勇气悄悄抬头看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萧公子一眼,仿佛自语、又仿佛安慰般的,轻轻说了一句:“奴婢也是从六岁开始就没了爹娘……其实,怎么样都也能活下来,也能长大成人的。”

  自知多言,她连忙低头:“奴婢怎敢与公子相提并论?公子恕罪。”

  萧忆情睁开眼睛看了舞伎一眼,问:“你也死了爹娘?”

  夕舞低着头怯怯道:“回公子的话,爹娘在奴婢六岁时便把奴婢卖给了紫云坊,教奴婢歌舞——那时候,奴婢便当他们是死了。”

  “也是个薄命人……”萧忆情今夜似乎颇为多感,居然破例问了那么多,想了想,道:“那么我派人送你回扬州,依旧让你与家人团聚罢。”

  夕舞全身一震,扑在地下颤声道:“谢公子大恩!可奴婢父亲生性好赌,当年就为还债才卖了奴婢。公子、公子若遣奴婢回家,不出几月,也必被父亲再度卖去抵债——求求公子让奴婢留在楼中服侍,别……别再遣回奴婢了。”

  萧忆情一时默然。除了阿靖外,他从未想过要在身边长久留下谁。

  然而,又怎生安顿。

  但沉吟间,见夕舞怯生生地跪在膝边,小鹿般驯良单纯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地望着自己,不由一刹间心中一软,开口道:“好,我就答应你。”

  夕舞目中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之色,忙伏地谢恩。

  因为她知道,公子这一句话一出口,她的一生、已有了保障。

  荒原雪 十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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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雪 十九(1)

  那一日得了闲,阿靖约了她在吹花小筑喝茶。

  去的时候风砂尤自迟疑,因为怎么看靖姑娘都不似有兴致品茶的模样——不知是否因为袖中那把片刻不离的血薇,那个绯衣女子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就算是平静的时候,也是光芒四射,一种锋利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

  吹花小筑是一座雅致的二层小楼,里头人向来稀少,只有一个穿着黄色葛衣的少年经常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园中东西南北四座高楼——来到听雪楼没几天的风砂自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沉默自闭的少年,其实就是听雪楼四护法之一的黄泉。

  而吹花小筑虽外观简洁玲珑,却是这座听雪楼中杀气最重的地方。

  黄泉率领着楼中培养出的杀手长年坐镇于此,负责着刺杀和护卫的责任。平日里,他们只在这个小楼里蛰伏着,静观楼中的风吹草动,将一切对楼中不利的人和事消灭于弥端。而只要听雪楼主金牌令符一出,七杀手便奔赴天下各地,不顾生死地去完成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你不是一直想见任飞扬吗?”阿靖在轩中饮了一口茶,缓缓对风砂道。

  风砂身著浅蓝色长裙,靠着栏杆,看着楼下满目的苍翠,显得明丽又飘逸。她本一直在为今日靖姑娘忽然主动约她出来而忐忑,此刻乍一听那个名字,身子轻轻震了一下,仿佛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过了许久,才低低问:“他……他可好?”

  “很好。自从来到楼中后,先是由墨大夫替他拔毒疗伤,然后一直在接受黄泉护法的训练他——他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剑客。”阿靖淡淡地说着,然而眉目间也掩饰不住身为一个剑客对另一个剑客的赞许,“如今训练告一段落,下午我就带你去见他。”

  风砂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右手,玉石般的手背上有一弯清晰的牙痕。

  她想起了生死一线的那一夜,他们曾经那样绝望地相依为命,共同对抗着死亡步步逼近的恐惧。他在剧痛中,咬住了她的手,克制着自己。她一直忘不了那暗室中的一夜!始终无法忘记,在死亡与恐惧逼来之时,他与她生死与共的勇气。

  她将永远记得那个年轻躯体上的温度和颤栗,还有那种勇气和牺牲——这一切,如同手腕上那个牙痕一样,印在了她心里。

  静默地想着,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他说过只加入听雪楼一年,对不对?”

  “是。”阿靖口气冷肃,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漠然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他踏入了这种生活,便会心甘情愿地一辈子留下来,永远不会离开听雪楼。”

  荒原雪 十九(2)

  “你知道楼主有这个能力——没人能抗拒他的影响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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