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倒挂了半晌,却没听到周围有议论的声音。被倒吊着毕竟滋味不好,任飞扬忍耐不住,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四处查看,心里登时一惊一喜。
惊的是——他居然是被吊在集市中的尚书牌坊上!
喜的是还好天没有亮,四周黑沉沉的没一个人。
幸好幸好,还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糗,不算丢脸到家。任飞扬松了口气,松动了一下全身筋骨,开始想办法下地。
然而刚松了一下筋骨,忽然间,他的全身都绷紧了——
有人!有人在附近窥视,而且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足尖和指尖瞬间聚力,想要挣脱束缚发动攻击。然而不等他发力,仿佛是察觉到了他身上骤然而起的杀意,背后有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带着施施然的笑意:“怎么,任公子,你准备这样吊着和我动手?”
高欢?高欢。
任飞扬倒吊着,凌空瞬地扭过头去——看到夜幕中靠着牌坊的柱子,施施然的抬头问的那个人,果然正是一身白衣的高欢。
那个一脸漠然的家伙此刻的表情十分古怪,居然似笑非笑。
看见这种神色,任飞扬的头顿时变得有两个大,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牌坊上——居然还是被人看见了!而且,是被最在意的一个对手看在了眼里。
“我们约的比试之期在明天晚上吧?”脸不自禁地有点红,没好气地,他装出很洒脱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急着来送死么?”
荒原雪 二(4)
“是今晚。”高欢眼中古怪的神色忽然变成了笑意,带着几乎要大笑的表情,说了一句很要命的话——“阁下已经吊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吗?”
“我可是守诺言的人,为了等阁下醒来比试,足足等了二个时辰。”
他的话语虽然很温和,但是任飞扬却象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什么?已经被吊在这里一天一夜?那么说来,整个太平府的人岂不是都……
“臭妖女!”蓦然,他骂了一声,半弓起身子,张口对着脚上捆绑的绳索一吹——在一吹之下,有如利剑切过,那根牛皮绳居然应声而断。
任飞扬气急败坏的落地,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红披风和乱发,眼神狼狈而骄傲。
“好一个凝气成剑!是任家家传的绝技么?”身边忽然有疏疏落落的掌声,他回头,就看见靠着柱子的高欢在鼓掌。眼睛里有一丝惊讶,但是眉宇间却有另外一种看不到底的复杂。
任飞扬剑眉扬了扬,恨恨说:“今天懒得和你动手了!我要先去找那个妖女算帐!”
真的是面子扫地……一想起今天白日里自己被人围观的样子,他登时痛不欲生,一把把垂落至肩头的长发甩到背后,大步朝天后宫掠去。
白衣一动,高欢居然跟了上来,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任飞扬看了看他,忽地冷笑了一声,脚下加力,如一只红色大鸟一般飞掠而起:“好,有本事追上我,就和你一起去!”
他对于自己的轻功一贯有自信,除了用剑之外,他从小下了最多苦功的也就是轻身功夫了。正当任飞扬洋洋得意地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身侧白衣一动,高欢已然在身侧,一边并肩前行,一边对他笑了笑:“任公子,好高明的轻功。”
他一直与任飞扬并肩而行,没有落后半步,不仅如此,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开口说笑。
任飞扬哼了一声,登时好胜心起,尽力施展身法闪电般飞掠,足尖只沾着地面的草叶。风驰电掣中,他一头黑发飞扬起来,大红的披风更已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不管他如何飞驰,身边的高欢却一直不曾落后他半步。
两人并肩飞掠,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天后宫不到片刻便已在望。
任飞扬正奔的起劲,忽然右手一紧,已被高欢拉住。
“快退!”高欢果断的低叱一声,硬生生将奔驰的身形顿住,拉着他急退了一步。
任飞扬止不住去势,向前冲了一步,回头恼怒:“你又想干什么?”
“别靠近围墙,”高欢神色严肃,看着墙角的几盆兰花,“这是素心兰,有毒。”
荒原雪 二(5)
目光四扫,又指了指墙上攀爬的碧绿藤蔓——“曼陀罗!”
任飞扬看着那些花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一进去就天昏地暗!妈的,这妖女居然用毒!”他愤愤然地骂着,看了看墙角上的那几盆兰花,又有些诧然:“奇怪,我昨晚来的时候,这些花盆还没有放上去啊——难道她是料到了我要回来报复,所以又加了料来对付我?”
高欢却低头思索,沉吟:“看来,那叶姑娘是用毒的高手阿……素心兰,曼陀罗——看这架势,难道是……以前雪山派的……?”
任飞扬没听懂他在那里沉吟些什么,有些沉不住气,跺了跺脚:“别磨蹭了,这些区区小物算什么?我们屏住呼吸冲进去吧!”
不等高欢回答,他已经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高欢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撕下衣襟包住了口鼻,又挽起袖口,等一切迅速结束妥当,才随之冲向门口。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况中,手按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显然,他是一个老于江湖的人,一举一动都非常之冷静镇定,显示出及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快捷的决断能力!
——但无论是轻率的还是警惕的,他们两个人都无恙地冲到了门边。
任飞扬正待举手推门,高欢执剑的右手忽然闪电般翻出,“啪”地一声击在他手腕上。
任飞扬对他怒目而视,却只见高欢的右手迅速收回,用剑柄“当”的一声敲在门上。一接触大门,剑柄居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高欢急忙缩手回视,不知门上被涂了什么剧毒,甫一接触,木质的剑柄居然焦了一大片!
“好险。”任飞扬看得暗自吃惊。
但毕竟少年心性,心下虽感激,脸上却仍然一派傲气,不但不开口道谢,反而看好戏似地抱剑看着高欢,心想:“看那家伙又如何开门!”
只见高欢略一沉吟,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击在门上。
“嗤”的一声,铁皮包的门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好厉害的天魔指!
任飞扬脸色又变了。这种邪派功夫,家传的秘笈里有提到,但却没有留下修习的法子——只是,这么邪门霸道的武功,这个看起来是名门正派的“大侠”,又怎么会?
一击之下,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任飞扬往门中一看,天后宫里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半星灯火都看不见。
“咦,摆空城计么?”任飞扬不由得冷笑起来。
毕竟是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好奇心。他立刻反手拔剑护住周身,缓缓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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