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_沧月【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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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谢自幼聪颖异常,在十大门阀中有着“神童”之称,然而这种天分却没有用在正当的途径上:他一直钟情于曲艺书画、星象占卜,不但没有如一般贵族子弟一样进入讲武堂,反而跟着十巫中最博学的巫即研究起了星象和机械,整天埋首于书卷和铁城工匠作坊。

  “好歹也是云少将的鲛人。”巫谢看着地上昏过去的潇,蹙眉,“该送交军部处理。”

  卫默少将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云少将?哼……落在辛锥手里,活下来也是个废人。”

  巫谢的脸是冠玉一样的润泽,神色也是玉石一样温润,谈吐文雅:“怎么说云烛现在还是巫真,多少也要卖一些面子吧。何苦多竖一个敌人?”

  卫默悻悻:如果不是作为族长的你一贯如此怕事,巫谢一族也不至于日渐势微!

  但终归不愿和兄长当面顶撞,他转开了话题:“怎么,今日想出城?——帝都昨夜刚颁下了封城令,只怕有大事要发生呢,你们还出去?”

  巫谢摇了摇头,似乎对那些所谓“大事”毫不感兴趣,只是道:“我奉了老师的指令,想去叶城西市寻找合适的鲛人。”

  “又是为了伽楼罗的制作?”卫默有些好笑,“上次那个又死了?”

  巫谢垂下眼睛,脸上有惋惜的表情:“只差一点点了。”

  因为机械过于庞大和力量过于强大,伽楼罗自从建造完毕后便一直无人可以操控,无法飞上天。而巫即老师自从在《伽蓝梦寻》记载上得出“如意珠可以感应到海国子民的心愿”这个结论后,便起了以鲛人作为引子,来引出如意珠内部力量的念头。然而,可惜的是却发现云焕拿回帝都的竟然是一颗假如意珠。

  然而,即便是没有如意珠,他们的试验却还在继续。

  昨夜,他们在铁城进行第十九次试验,想把鲛人“镶嵌”入伽楼罗,将她全身筋络和机械各个机簧接驳,借助那个种族惊人的灵敏度和反应速度来驾驭这个难以人力控制庞大的机器——这个工作完成后,等拿到了如意珠再安放入炼炉,这架机器便可以被完美的驾驭了。

  然而,在最后接驳到心脉的时候,那个鲛人还是死掉了。

  “看来,种过了傀儡虫的心脏,已经无法再次被使用了。”

  巫即拈着雪白的长须,深为可惜地摇头叹息——可是,征天军团里的所有傀儡都是受到傀儡虫控制的,要找一个完全健康的正常鲛人、便只能派去小谢叶城西市重新物色了。

  “种过傀儡虫的不能用,”巫谢叹了口气,“所以要去叶城买新的呢。”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冠玉般的脸上并无半丝不忍,只有器具不合手的遗憾——十巫中最年轻的巫谢从小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孩子,温良恭俭,即便是对铁城里的平民也是彬彬有礼。然而,因为一生下来就受到的训导和教育,和所有的冰族人一样,鲛人这个种族、却并不在他慈悲的范围之内。

  “买新的?没接受过军团训练的鲛人,又怎能操纵伽楼罗?”卫默少将发现了其中的悖逆之处,忍不住讥笑,“难道你要买一个新的回去再自己从头训练?”

  然而,笑到中途神色忽然一动,视线却落到了一旁地面上。

  不约而同地,他的兄长仿佛也蓦地想到了什么,同时转过了眼睛——

  潇。

  ——征天军团里,唯一没有受过傀儡虫控制的、最负盛名的傀儡。

  四、炼狱

  “啊——!!!”

  在天空中那颗耗星猛烈爆发的刹那,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里却传来了可怖的嘶喊,只短短爆发了一声,便被九重门阻隔着、回荡在漆黑的室内。

  “弟弟!”听出了那是自己胞弟的声音,跪在外面的云烛脸色唰的惨白,顾不得智者并未召自己入内,推开门便扑了过去,呼唤,“弟弟,你怎么了?”

  ——弟弟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明白。能令他在方才脱口发出这样的呼声,必然是极其可怖的事情!

  他、他到底怎么了?智者大人……不是说要救他的么?

  那一刻的恐惧,令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要闯入那个从不允许人进入的帘幕后去了,然而,就在她要揭帘而入的刹那,在那一声忽然爆发的嘶喊后,帘幕内忽然又变得悄无声息,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巫真云烛一瞬间有些失措,进退不得,只好僵硬着站在漆黑的神殿内。

  某种奇特而肃穆的气氛弥漫在黑暗内,令她不知不觉地重新跪倒,在帘外静静等待。

  ——昨天是开镜之夜,神游物外的智者忽然回魂了,听从了她的祈求,令她持着冰之令符去往刑部天牢中将云焕带来这里。然而,狂喜的她将重伤不能行走的云焕背上白塔神庙后,便被命令退出外面等候。

  她并不知道在里面智者大人和弟弟说了什么——里面那么安静,应该是智者大人直接将“话”送入了弟弟的心底。

  长久的寂静中,只听云焕忽然在黑暗里断然回答了一个字——

  “好。”

  然后忽然间传来帘幕拂开的声音,仿佛那个帘幕后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然而,接着就没有了任何声响,黑暗里只有看不到底的沉默。

  ——直到方才那个刹那,弟弟忽然爆发出了这样惨烈的呼喊。

  她不知该怎么办,只在这亘古不化的浓重黑暗里颤栗。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呃……”一个模糊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云烛,进来。”

  “智者……智者大人?!”黑暗中的女子却是一震,只觉得这个平日听惯了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只是短短一瞬,智者大人的声音竟似变得陌生。

  她恭谨地推开了门,膝行着将脸贴在帘子上,断断续续地问:“您……您救了我弟弟么?”

  “云烛……”黑暗里那个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把你弟弟带回去。”

  带回去?

  云烛一怔,不明白智者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习惯了服从一切的她下意识地弯下了腰去,从帘子底下探手进去,将一动不动伏倒在地的人拉了出来。只不过一个多月,豹一样强健的弟弟忽然变得那样轻,消瘦得如同一个孩童,一动不动地靠在长姐的臂弯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黑暗里她看不清弟弟的脸,却知道他并没有醒转。

  然而她托着他的后背,发觉他身体异常的热,仿佛骨子里有地火在运行,整个身体发出微微的颤抖,却没有丝毫的声息。她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手臂,发现关节还是呈钝角地垂落下来,所有的肌键和软骨全部被切断了,仿佛一个被拆散了线的木偶。

  云烛全身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毁掉了……一切都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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