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巫彭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急速抢身而上。云烛却是站在那里,不避不闪,看着那把坠落的剑,脸上陡然浮出宁静淡定的微笑——那种笑容仿佛是由内而外发出的光芒,令这个圣女显得高高在上不可直视。
剑被抛上高空,垂直向下急速落下,宛如一道闪电。
“不!”飞廉失声惊呼,拨开人群往前冲。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那把短剑从天而落,正正地插入云烛的头颅顶心!
“灭!”她在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吐出了最后一个咒,面色平静而自持,甚至带着一丝微笑。那把利剑从她头顶天灵穴上直刺而入,贯穿整个颅脑;剑上的光芒从头顶透入,再从七窍中四射而出,在一刹那将白衣的圣女化为了齑粉!
云烛的身影在瞬间消失,然而笼罩在含光殿上空的血红色光芒却在刹那大盛。
被红衣大炮击溃的破口迅速弥合,红光往外迅速扩张,重新将正门笼罩在结界内——站得近的帝国战士发出了惊骇的大叫,波浪一样后退,有些退得稍微慢一些的、已然被炽热得可怕的光芒灼伤了手足。
“快退!快退!”副将季航急忙大呼,指挥部队往后暂退。
然而巫彭元帅却没有动,只怔怔站在如潮而退的战士中,望着重新笼罩在含光殿上方的血红色光芒,仿佛失了神——云烛那个傻孩子,竟然用所有的生命来交换了最后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么?……太傻了,真的太傻了啊。
巫彭元帅站在那里,凝望着那生命凝结成的屏障,对着急速扩展而来的红光茫茫然抬起了手,仿佛想去触摸那一重虚幻的影子——
“巫彭大人!”然而,身侧却传来惊呼,一个人冲过来,用力将他拉退了一步。
“兰绮丝……”认出了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侍女,帝国元帅回过了神,“我没事。”
金发女子气息平甫,紧紧拉着他的手,眼神惊惶如小鹿。
他忽然叹息了一声,抬手抚摩她金子一样的长发,仅剩的右手却在难以觉察地颤抖——云烛,我的孩子……如果你听我的话,放弃抵抗,放弃你那个弟弟的话,或许我可以设法把你救出,留在自己身边。
——就如二十多年前我从前代巫真一族里,救下了兰绮丝一样。
原本,你可以获得和她同样的命运,在我身侧安静终老。可是,你却宁死也不退一步,选择了这样惨烈的结束!我温柔沉默的孩子啊……从何时起,你拥有了这样的烈烈血性?
——还是说,和你的弟弟一样,血液里也有着同样骇人的力量?
用毕生力量放手一搏、只为换取一瞬盛放出的盛大光芒?
巫彭站在那里,看着一寸一寸慢慢加强的屏障,一时间有些出神,甚至没有发觉身边站着的就是从府邸里冲到此处的飞廉少将。
飞廉狂奔而来,急促地喘息,不敢相信地看着虚空——那一把雪亮的剑和那一袭圣洁的白衣都已经凭空消失了,只留下红色的结界笼罩着含光殿,血一样的颜色,不祥而惨烈。他在狂奔脱力后颓然止步,撑着自己的膝盖,剧烈地喘息,仿佛有什么刺痛着内心,痛得让他弯下腰去,说不出一句话。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么?
巫真云烛,那个宁静淡泊、不问世事的白衣圣女,居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剑自尽,用血肉、生命、灵魂……用所有的一切,化作了一道保护至爱之人的屏障!
他死死望着含光殿,却看不见里面的丝毫动静。
——云焕呢?云焕呢!那个家伙,此刻又是怎样?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人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切后、又会变成怎样!
“云烛!云烛!”还不等他想出下一步该如何,却看到身侧一个女子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惊呼着冲向笼罩了红光的含光殿。
明茉?!飞廉霍然一惊,来不及多想手便已探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她拼命的挣扎,根本没看拉住自己的是谁,便伸手厮打。飞廉本也是心里乱成一团,然而此刻看到状若疯狂的明茉,反而一下子冷静下来了。他死死拉住明茉,不让她再冲上去一步,回头对着已然被惊动的巫彭元帅点了点头:“抱歉。”
巫彭只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仿佛也回过了神,冷然开口:“飞廉少将,看好你的未婚妻——现在是非常时期,律令从严,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是。”飞廉低下了头,不去和他的目光对视,暗自咬紧了牙。
他双手用力反扣着明茉的双臂,拖着她往回走,不在意是否弄痛了她。明茉一路上拼命的挣扎,根本不顾上什么名门闺秀的风度,连声大叫着云家姐弟的名字。
“走!”飞廉低喝,眼神凶狠,“闭上嘴!”
“云焕!他们要把云焕……”明茉嘶声喊,拼命伸手向着含光殿方向。
一个手刀毫不犹豫的落到了她的颈椎上,将歇斯底里的女子瞬间击昏——路旁那些帝都里的权贵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一对未婚夫妻。飞廉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将未婚妻背了起来,朝着和含光殿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个时候,他不需要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女人。
铁城。断金坊。
冶胄心神不定的在坊里走进走出,监督着工匠们——巫即和巫谢两位长老前日便已蒙召入宫,至今未回,所以断金坊里的一切就暂时由他这个副手来负责。
然而,他却是前所未有的心不在焉。
一边工作,他一边时不时地抬起眼看着停栖在广场上的巨大金色飞鸟,眼神焦虑——含光殿被围已然是第二日了,也不知道禁城里的云家有没有出事。为何今日一早,眼皮就跳个不停?难道是……
“叮!”恍惚中,一锤砸偏,溅起了巨大的火星,他瞬地回过神来,面对着同僚们诧异的目光惭愧一笑,然后放下工具转身出门,准备透透气——不,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了!他得设法让这台机械飞起来才行!
冶胄颓然坐到了地上,看着眼前蜿蜒流出炼炉的赤金融液,眼神恍惚——
可是,驱动迦楼罗需要极大的力量,原本机舱内核里安装了如意珠作为力量的源泉,可如今,又能有什么能取代如意珠、让迦楼罗再度飞起来?这个世上可以和如意珠相比的力量实在太少了……即便是有,也不是他这种普通人可以拿得到的。
铁城第一名匠坐在炼炉前,怔怔地看着火焰,心绪烦乱无比。
“冶胄。”忽然间,他听到有人低声叫他,侧过头去就吃了一惊。
“飞廉公子?”他直直跳了起来,看着站在后门阴影里对他招手的贵公子——昨天他教授飞廉如何操控迦楼罗,一直到天色发白这个人才赶回禁城的府邸里休息。没想到正午不到,对方居然又来到这里找他。
他连忙飞廉引到了一个僻静的库房,才发现对方还背着一个人。飞廉放下了背上的人,气息平甫,额头微微见汗,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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