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_沧月【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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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夫人的病已然无大碍,按我的药方每日服药便是。但能否好转,要看她的造化了。

  ”廖青染收起了药枕,淡淡道,“霍公子,我已尽力,也该告辞了。”

  “这……”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刹那间竟有些茫然。

  不是不知道这个医者终将会离去——只是,一旦她也离去,那么,最后一丝和那个紫衣女子相关的联系,也将彻底断去了吧?

  “廖谷主可否多留几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

  “不了,收拾好东西,明日便动身。”廖青染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心急,“昨日接到风行传书说鼎剑阁正在召集八剑,他要动身前往昆仑大光明宫了。家里的宝宝没人看顾,我得尽快回去才好。”

  “召集八剑?”霍展白微微一惊,知道那必是极严重的事情,“如此,廖谷主还是赶快回去吧。”

  廖青染点点头:“霍七公子……你也要自己保重。”

  庭前梅花如雪,初春的风依然料峭。

  霍展白折下一枝,望着梅花出了一会儿神,只觉心乱如麻——去大光明宫?到底又出了什么事?自从八年前徐重华叛逃后,八剑成了七剑,而中原鼎剑阁和西域大光明宫也不再挑起大规模的厮杀。这一次老阁主忽然召集八剑,难道是又出了大事?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身望着窗内,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萦绕的醍醐香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

  他从胸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低下头去。

  秋水……秋水,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

  她是他生命里曾经最深爱的人,然而,在十多年的风霜摧折之后,那一点热情却已然被逐步地消磨,此刻只是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和空茫。

  他漫步走向庭院深处,忽然间,一个青衣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谁?”霍展白眉梢一挑,墨魂剑跃出了剑鞘。

  “老七,”青衣人抬手阻止,朗笑道,“是我啊。”

  “浅羽?”认出了是八剑里排行第四的夏浅羽,霍展白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阁主令我召你前去。”一贯浮浪的夏浅羽此刻神色凝重,缓缓举起了手,手心里赫然是鼎剑阁主发出的江湖令,“魔教近日内乱连连,日圣女乌玛被诛,执掌修罗场的瞳也在叛乱失败后被擒——如今魔教实力前所未有地削弱,正是一举诛灭的大好时机!”

  “瞳叛乱?”霍展白却是惊呼出来,随即恍然——难怪他拼死也要夺去龙血珠!原来是一早存了叛变之心,用来毒杀教王的!

  “消息可靠?”他沉着地追问,核实这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可靠。”夏浅羽低下了头,将剑柄倒转,抵住眉心,那是鼎剑阁八剑相认的手势,“是这里来的。”

  霍展白忽然惊住,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

  ——难道,竟是那个人传来的消息?他、他果然还活着吗!

  “阁主有令,要你我七人三日内会聚鼎剑阁,前往昆仑!”夏浅羽重复了一遍指令。

  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有些担忧:“她呢?”

  “我家也在临安,可以让秋夫人去府上小住,”夏浅羽展眉道,“这样你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霍展白犹自迟疑,秋水音的病刚稳定下来,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扔下?

  “老七,天下谁都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次围剿魔宫,是事关武林气脉的大事!别的不说,那个瞳,只怕除了你,谁也没把握对付得了。”夏浅羽难得谦虚了一次,直直望着他,忽地冷笑,“你若不去,那也罢——最多我和老五他们把命送在魔宫就是了。反正为了这件事早已有无数人送命,如今也不多这几个。”

  “不行!”霍展白差点脱口——卫风行若是出事,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夏浅羽舒了一口气,终于笑起来,重重拍着霍展白的肩膀,“好兄弟!”

  当天下午,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

  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

  “咕咕。”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脚上系着手巾,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发出急切的鸣叫,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信息,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此处。

  七位中原武林的顶尖剑客即将在鼎剑阁会合,在初春的凛冽寒气中策马疾驰,携剑奔向西方昆仑。

  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挂在梅枝上,徘徊良久。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然而走出来的,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昨日下午,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她细致地交代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

  然而,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

  “谷主已前往大光明宫。霜红。”

  廖青染定定看了那一行字许久,一顿足:“那个丫头疯了!她那个身体去昆仑,不是送死吗?”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出门拉起马向着西北急行,吩咐身侧侍女,“我们先不回扬州

  了!赶快去截住她!”

  在雪鹞千里返回临安时,手巾的主人却已然渐渐靠近了冰雪皑皑的昆仑。

  薛紫夜望着马车外越来越高大的山形,有些出神。那个孩子……那个临安的孩子沫儿,此刻是否痊愈?霍展白那家伙,是否请到了师傅?而师傅对于那样的病,是否有其他的法子?

  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望着南方的天空,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

  “快到了吧?”摸着怀里的圣火令,她对妙风说着,“传说昆仑是西方尽头的神山,西王母居住的所在——就如同是极渊是极北之地一样。雪怀说,那里的天空分七种色彩,无数的光在冰上变幻浮动……”薛紫夜拥着猞猁裘,望着天空,喃喃,“美得就像做梦一样。”

  妙风默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

  ——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

  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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