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公主,那是无花果,你没吃过吗?”谁……在说话?遥远得好象从天边传来一样。
柿人!柿人!
永远都在我身边的柿人。
叫我银子,也许只是因为我有一头奇异的闪着银光的长发吧?如霜如雪,直垂到了脚下。父王都说,这是国家的财宝呢!
“无花果也叫唐柿,公主……给你一个。”
“嘻嘻,唐柿……是柿人的亲戚呢!”我好快乐,好快乐!十二岁时的快乐,虽已如烟般散去,却永留我心的快乐!
好灿烂的阳光!我以后十三年来再也没有沐浴过的阳光!
柿人牵着我的手走在阳光里……柿人,柿人啊……
“唔——不好吃!”
“做成果酱就好吃了。”柿人微笑——那时的他,经常温柔地笑,但是多年以后,他的脸上已再也没有微笑的痕迹。
“那好啊!我们一起来做吧!很有意思呢!”
快乐,我当然应该快乐。我明明是个大国的公主,美丽,聪明,深受宠爱——为什么我不应该快乐呢?何况有柿人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不快乐呢?
“这外国的故事好好玩!柿人你看!”我膝上摊了一本书,笑着对刚刚回来的柿人招手。
“咦,这一半人一半兽的东西是什么?”柿人拭着头上的汗,奇怪地问。
“它叫米诺塔洛斯,是个住在迷宫里的怪物——好丑喔!”我皱眉道,但是一眼瞥见柿人手上的血迹,我的脸色不由变了:“柿人!你……你手上流血了!”
十二岁的我惊呼,难过的仿佛自己的心里也滴出了血!
柿人在笑,笑容明澈而坚决:“我在和宫里最好的剑士学剑!为了保护公主,我一定要变得最强,要成为一个‘心、体、技’都完美的剑士!”
柿人低头看我,那样……明净坚决的目光!
好感动……有柿人在身边,我真的很开心……“柿人,把手给我!”我的声音好温柔,十二岁女孩子的温柔。
他愕然地伸过手来,我捧着他的手,轻轻吮吸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舌尖传来咸咸的血……柿人的手在发抖。
“公主,你不能这么做!”陡然间,他的手从我嘴边猛地抽回去了!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啊?……舔一舔,伤口会好得快一点的。”
“不可以!”柿人用力按着伤口,仿佛那儿的血会喷出来一样。他的眼光……好奇怪……“银子公主,你不能对我这样的人做这些事的!”
柿人这样的人?怎样的人呢?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十二岁的小公主,看着比她大两岁的柿人,轻轻地道:“银子……喜欢柿人!”
喜欢柿人!十二岁的我喜欢柿人!
有什么不可以吗?!
“不可以!”好严厉的声音!柿人为什么变得那么凶?为什么他连脸色都苍白了!“你这么做,你的父王会骂你的!”
原来,他是怕父王骂我啊!……他还是为了我担心呢!
喜欢柿人……喜欢……柿人。柿人,柿人啊……
“喜欢……柿人……”在这深宵的宫殿里,我还是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也变成了短暂的温柔。
我轻轻从轮椅上俯过身,用指尖触摸着佟流血的背部。我发觉他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
佟,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我的指尖再一次用力地抠入了他的背上,狠狠地撕着,扯着!
我恨他,我恨他!
就象爱着柿人一样地恨着佟!
是他……还有父王,把我的人生给毁了!毁了!
看着佟背上流出来的血,我心中陡然有恶魔般的快意升起!我俯下身去,轻轻舐着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好咸,好腥的血啊……
龌龊得有如我的一生!
“银子,你不可以和贴身侍卫太亲近!”威严、暴虐的声音……父王,是父王!令全国为之震慑的声音!
“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身份!我要调走他!”
“父王,不要!”十二岁的银子扑上去,抱住了父王的腿,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不要让柿人去别的地方!是我的不对,银子以后不会这样了!”泪水终于掉了下来,溅在我闪闪发光的银色长发上。好怕,真的好怕……
“哈,哈……”父王笑了。在众多的公主中,我一直是他最钟爱的一个——因为我的母亲亚麻,是他最宠爱的夫人。
“别哭,别哭,银子。”父王的声音柔和了起来,“我只是要柿人明白自己的身份罢了,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父王没有调走柿人,……却送走了我。
因为十二岁的我要出嫁了,嫁给遥远的淡路岛上的诸侯——一个早已注定是我未婚夫的少年,一个陌生的少年。
父王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岛,我是公主,不能继承王位,他要我去淡路和婚。
和婚!
十二岁的我,要离开都城,离开父王,离开……柿人,独自去遥远的异国了!我不愿意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柿人!柿人!我们……要分开了。
在那棵无花果树下,柿人却仍然是那样平静地望着我。他说:“恭喜你,银子公主。”
恭喜你!他竟然这么说!说过苦练剑术,要守护我一生的柿人啊!
“柿人……不和我一起去淡路么?”十二岁的我呆呆地捧着经常玩的彩丝球,含着泪问眼前的英武少年。
他缓缓摇头:“不。皇上要我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左右手。”他依旧是那么淡漠吗?自从父王为那件事发了脾气后,他就一直这样。真的不可以吗?
十二岁的银子好难过,好难过!
“柿人,你要到淡路找我哦!银子会很寂寞的。”但他还是不回答。
“柿人,再见!柿人,保重哦!柿人……”迎亲的彩车缓缓驶开了,我还是拼命向车窗外面挥手。他仍然不说话,只站在风中目送我远去。
“银子公主,祝你幸福!”车子驶出了很远,忽然听到他在后面大声喊。
在华丽的马车里,没有人知道我在偷偷地哭……哭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没有柿人在我的身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幸福的!也许当时才十二岁的我还不知道,此时已有什么样的情愫在我心中滋长吧?
再也见不到柿人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吗?
以后,还有谁给我摘无花果呢?
我哭了,哭着到了几千里之外的淡路。
我见到了我的丈夫——一个大我九岁的年轻人。他长的很好看,很温和,从来不对我说一句重话,总是对我温柔的笑——不象冷冰冰的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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