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面色温淡,他来到床前,也不坐下, 便那么疏疏远负手而立。銮铃凝眉望着他,欲说话,却又不知能说什么,便只垂下脸。李墨兮此时醒了,但无权无势,他们的命运,便都要由此刻高高在上的李珩决定了吧?
銮铃低下脸后,李珩望着她的眸光才陡然一深,有了万种复杂的情绪。但他很快收敛,温温淡淡地说:“事到如今,我再也无法忍受你做我的妻子。你带着你和你的女儿离开吧。”
銮铃肩膀一颤,猛然抬眸盯着他。李珩眸光滑过熟睡的李菂,有了些轻嘲:“我再大度,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为了一个别的男人死去活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銮铃,终究是转脸看向殿的一侧,沉声道:“李墨兮他们已经出宫了。你拿着这休书,也即刻动身。朕不想在有生之年在看到你们。”
李珩说罢,蓦然转身,缓步向外走去。
夕光,把他的影子拉到最长,很长。人这一生刚刚开始,却有人注定了短暂,有人注定了漫长。
銮铃不知李墨兮和李珩是如何商定的,反正当夜,銮铃便被李珩派人送出大明宫。李墨兮驾了马车侯在宫外,车内睡着李蕙和李禤,李墨兮一句话不说扶銮铃上了他的马车,便星夜出了长安,谁也没有惊动,也再没有旁的人。
只是,直到马车走的很远,那翔鸾阁上伫立眺望的人仍伫立在那一片黑沉沉的夜色里,白色如霜。
天将亮,马车才徐徐停住,銮铃整晚都杵在回不过神的呆滞中,直到此时,猛地便清醒了些。马车很大,很舒适,就像她曾经幻想的那样,一家人去旅行绰绰有余。可她顾不得注意了,冲上前打开车帘子,便看到一身墨袍的李墨兮。
东边的天光发白,慢慢有了绚烂的朝霞。整个夜色将尽,天地间都弥漫着一种朦胧的晨光。马车正行在一片荒原上,茂密的草木爬满晨露,泛着亮晶晶的光,将醒未醒的模样。
李墨兮的侧脸在晨风里,陌生而又熟悉,像是几生几世的镌刻,像是永远不能忘记的烙印,骨血相融。饶是早已熟悉,饶是魂牵梦萦,饶是这么行走一路。可他们二人一晚上一句话未说,只是三个孩子香甜的呼吸声,只是马车骨碌碌碾过地面,只是马车内挂着的琉璃盏,摇摇晃晃……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浪迹天涯,让銮铃极度不能相信。
她真的生怕一切都是一场梦,都是一场幻觉。
此刻骤然见到李墨兮的脸,近在眼前,銮铃伸出手,便摸到了他的脸。她忙地又缩回手,直觉心惊动魄,一时便呆住,触及了她还是不能相信。
曾经是那样的绝望过,曾经是认命了放弃了,曾经是努力把他忘了,可如今,他又这么近的在她面前。
他,以后都会在她身边吗?
孩子们,也都能在她身边吗?
这,能是真的吗?
李墨兮正出神地望着天边稀落落的残星,这时回头看向銮铃,他眼中有一丝恍惚,似是也难以置信。不过他很快一笑,抬手轻轻握住銮铃的手。
他笑的时候,仿佛漆黑夜空有星辰滑过,异常明灿。
銮铃呆了一呆,觉得李墨兮笑的时候,可真是美得不似凡人,带上了些噬魂夺魄。
不等銮铃回过神,李墨兮手臂一拉,她已安稳落在他怀里。触到他的怀抱,銮铃整个人便软下来,一股倦意袭上身心,只想那么安心窝着。
一生?一世?或是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许久,荒原上天色渐亮,能看得清远处低飞出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啼叫。銮铃才笑问:“你在看什么呢刚刚?”
“天亮了。”李墨兮垂眸望着銮铃,眼中有了笑意,满满都是珍惜……天好不容易亮了,他一定要珍惜。
“天亮了,那咱们去哪儿?”这么偎在他身边,銮铃觉得去哪儿都行,她觉得真像一个梦。她的头发蹭着李墨兮的下巴,发丝在晨风里撩拨般的飘飞着。
“你说。”李墨兮说话间,唇角微笑去吻銮铃的头发。銮铃脸上一烫,轻道:“去西蜀?”
“好。”李墨兮答应,吻下滑,滑过銮铃的脸颊,细细索索落在她颈间,十足的温柔和诱人的挑~逗。
銮铃心慌意乱,忍了片刻,终是不再矜持,她转了身,抱住李墨兮的脖子,和他互相亲吻。
东边,霞光,炫紫流金。
陡然,红日喷薄而出,光芒万丈,照耀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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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铃一进屋,便看到李禤又在扯李菂的脸,偏李菂还傻乎乎笑得十分开心。她忙上前把李禤拉开,皱眉道:“禤儿,你为何总是扯妹妹的脸?”
李禤嘴巴一嘟,苦恼道:“为何我长得像母亲,菂儿长得像父亲?我也想像父亲那样好看。”
“……”
銮铃好心情一落万丈,这娃的间接意思就是说李墨兮长得比她好看,是吧?
恰好李墨兮端了炒好的小菜进来,他往桌上摆着菜,抬眸笑问:“都怎么了?今儿还不饿?”
天可怜见的,这一路上,李墨兮脱胎换骨了一样,完全变成了新好男人,洗衣做饭,驾车哄孩子,简直万能,而且动作麻利,效果优秀。让銮铃这当娘的颇无用武之地,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见銮铃这么有喜有悲,似娇似嗔地盯着他,李墨兮背上发麻,他挑了挑眉,抽着嘴角问:“清儿,你不喜欢吃干烧鸡块?”
“……”銮铃一脸挫败的转回脸,瞪着李禤,“谁让你要像我来着,我也没办法!”
銮铃是真没办法,李墨兮这些日子不知中了哪门子邪,那张脸明明还是他,却当真越来越美,每天醒来都更美一分,那种感觉,像是他曾经的能量被束缚住,此刻正又慢慢释放,美得天地失色,光芒万丈。虽然李墨兮性子沉敛低调,可那种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他一颦一笑都魅惑人心哪!
李墨兮闻言,登时有所明白,悄悄瞪了李禤一眼。李禤委屈地扑上来抱住李墨兮的腿,扁嘴道:“邻居家的栩妹妹也说父亲比禤儿好看,说她喜欢父亲呢!”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行程的方向大体是往西蜀,不过全看一家人的心情。他们最近便歇在这一处小小的水城,銮铃对这水城的感受一般,这次停下来却是因为李禤。
李禤来这儿的头一天,便对邻居家一个两岁的小丫头十分有好感,便是他嘴里那可人的“栩妹妹”,他坚持不肯走,銮铃这当母亲的自然不愿他伤心,李墨兮都听銮铃的,所以居然在这水城一住便是一月。
听李墨兮竟被李禤视为情敌,銮铃心头大乐,不由笑眯眯在一旁看热闹。李墨兮余光瞥见銮铃看好戏的神情,不动声色咂摸了嘴角,挑眉片刻,方一脸无辜:“禤儿,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母亲,不会有你那栩妹妹,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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