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耽兮不可说_丛小【完结+番外】(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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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姜宏,彼此之间所横亘的那五年时光,仿佛在十月末那个周二傍晚的惊鸿一瞥间,就消失殆尽。仍像大二那年,好似无需多言,姜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又站到了他身边。

  近些日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从那五年空虚荒芜的迷梦中惊醒,犹疑微定,难以置信他们真的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可两个人的感情里,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刺骨的寒风携着雪水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烙下一阵难以言说的酸疼。山路难行,脚底冰凉的雪水随着步子竟渐渐带了些许体温,但未多时,又不断有新的湿意凉气袭来。

  临行前,宋修远问过他:“你能做什么?”

  他不是常年受训的军人,也不是身怀绝技的地质专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在这样黑漆的雪夜里甚至还可能成为众人的拖累。

  可他就是来了。

  他告诉宋修远,邓如静得不到任何消息,在Z市,只有他能帮邓如静周旋联系上姜宏。

  或许是宋修远真信了他的鬼话,又或许是宋修远亦有些感同身受,最终默许他随行。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需要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徒步多久。四下漆黑寂静,只有几束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并着些微踩进积雪堆中的窸窣声。冷风呼啸,他忽然顿悟,或许这就是所谓修行,唯有徒步走过这漫漫雪原,他才能见到姜宏;也唯有徒步走过这曲折坑洼的山地,他才能真正站到姜宏身侧。

  姜宏是一个太好的姑娘,这五年里,他不敢奢求再见到她。真的再见到她,他想把她拉回身边,可又害怕当年的小姑娘早已长成,见到了绚丽的大千世界,眼中的他该是如何相形见绌。

  一直坚持着自己所钟爱的事业,她总是那样夺目,那样优秀。

  究竟有多幸运,他的小姑娘非但没有远远跑开,转而成了他的姜老师呢?

  他不记得他们究竟走了多少时间。长久的风雪麻木了他的脸颊身躯,似乎也冰封了他的心。被设为紧急避难所的村活动中心没有姜宏,他一时竟不觉得迷茫害怕,只想着或许她就在那学生的家中避雪。正当他想找宋修远的时候,却发觉这位宋警官早已跑远——又是一个没能找到人的疯子。

  ……

  所幸终是在那个叫徐甜的女孩儿家中找到了安然无恙的两人。至此,郑以恒那高高悬了一日一夜的心终于坠地。

  个中心力交瘁与奔波辛苦都不必向她赘述,只要她安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活动中心的场馆内铺满了棉被绒毯,难以找寻落脚的地方。这样寒冷的夜晚,这样简陋的屋舍,所有人都在将就着度夜。大概唯有他,觉得一切都不将就。

  他的姜老师,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用手勾着他的衣摆,哪怕到了此刻,他们依偎着坐在墙边,她靠在他肩头小憩,双手仍紧紧挽着他的臂膀。

  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入温暖的口袋中,又用空着的左手拉起覆在两人膝上的绒毯,盖到了她的肩头。

  “……我睡了多久?”迷蒙中,她醒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望着她的发顶,轻轻说:“没多久,继续睡吧。”

  她蹭着他的肩头点点头,很快又没了动静。

  他仰头靠着墙,明明舟车劳顿一整天,他竟养不出分毫的困意。

  “谢谢你找到我。”

  肩侧忽然又有软糯的嗓音传来。

  他侧过头:“这有什么可谢的?”

  姜宏又摇摇头,良久,才闷在他怀中继续说:“不是今天。”

  他有些迷蒙,又有些恍然。大彻大悟后,突然回过味来。

  时光漫长,他们一起经历了懵懂青春,在最好的年纪相遇,而后又各自成长,最终在不再彷徨的年纪从容相遇。脱离了年少轻狂的稚气与浮躁,又尚未沾染上繁华世界的油腻与算计,一切都堪堪正好。他们将彼此的年岁融入骨血,看到的是不同年纪的彼此。

  “也谢谢你……还愿意等我来找你。”

  靠在他肩头的女老师却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清亮,噙着笑意望着他:“郑以恒,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他有些哭笑不得。

  “诗经里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从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写得不好,哪能就这样以偏概全,把天下女子一竿子打死。”

  “现在呢?”他将她揽入怀里,顺着往下问道。

  “我仍觉得不好。”她从他的衣袋中抽出手,玩弄着他的手指,“应当这样改一改:美人耽兮,不可脱也。”

  “且有谁说美人一词,就只能形容女性了?”她伸手环过他的腰,小声娇俏道:“郑以恒,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我的美人呀~”

  世间的善男信女,若真真陷入情网,大多难以逃脱挣离。纵然无心,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就这样恍惚地度过了五年,所谓耽兮,当真不可脱也。

  他低头吻过她的发间,轻声笑:“姜宏,你自然也是我的美人。”

  时光磨人,将所有人都放在社会的大锅里慢慢熬着,有人就此磨去了锐气,蹉跎度日;有人却如璞玉,纵然磨去了棱角,却愈发通透温雅。君子如玉,如琢如磨;美人如玉,白璧无瑕。而她,仍是他的小姑娘,他的姜老师,他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58章 梁欢番外·上

  叽喳的鸟鸣声透过窗缝传入室内, 前夜的狂风骤雨暂歇, 窗帘后隐隐的阳光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梁欢调试程序至凌晨,此刻不过睡了几个小时,就被自带的生物钟搅得睡不着觉。蒙着被子,他正思索着睡个回笼觉的可能, 突然想起今天仍需加班。

  六点刚过,这个颇有些年岁的社区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机与烟火味。那些久居于此的老人家或晨练,或遛狗, 又或提溜着一篮子的菜蔬, 在树荫下于老友闲谈一二。

  “哟,年轻人大周末的也不睡,唐唐你这又被爸妈窜梭出来来遛狗啦?”

  梁欢住在一楼, 透过隔音效果差强人意的窗与墙, 楼底的交谈一声一声往他耳朵里蹿, 他闭着眼,恍惚间那女声就像电影下的字幕似的,一行一行从脑袋里蹦到漆黑眼前。

  “是呢……哈~王奶奶早上好啊。”老人家的声音大多温和低沉, 唯有这道女声,清丽中带些慵懒的沙哑, 打了个哈欠后又继续道, “我们周六不休息。”

  欢欢:“嗷呜!”

  “你们家欢欢的模样越长越俊了哦。”

  梁欢伸手搭着额头, 翻了个身,额角跳了跳,终于想起了那道熟悉的清丽女声的主人, 那个周一才见过的唐小姐,那个遛狗遛得近乎石破天惊的女人。

  “哟!这是谁家的衣服?怕是昨天晚上就被吹了下来吧?”

  梁欢一怔,想起昨天傍晚被他挂在阳台外的衬衣,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伸手拉开了窗帘+——从卧室的窗口望去,正好能瞧见阳台外空空荡荡的衣架子,以及楼下相对而站的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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