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他动了动唇,声色黯哑。
她的杏眸冷静到了极点,紧紧盯着他,沙哑难听的嗓子,一字一句道:“你不配......唤我灵儿。”
他薄唇紧抿,双眼空寡,“他就配?”
她冷冷对上她的眼,艰难地张开嘴,语气无比坚定,“对!”
他双眸瞬间一沉,手中握着的栏杆,顷刻间粉碎。
纱帐垂落,栏杆倒了下来,方向直朝凤灵夜。
他手臂一挥,栏杆砸在他手臂上,弹飞到一旁,他的手轻易地替她挡下了纱帐,看向她的凤眸,却溢满了杀意。
凤灵夜却置若罔闻,神情冷漠,沙哑的嗓子终于有了声音,“段君墨,我们和离吧!”
他目光一震。
她亦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复,双眸看着上空,一言不发,态度坚决。
她太累了......
“你觉得,本王不想放你走?”他看向她,忽然满目悲痛,“你以为,本王看着你受苦,很开心?”
如今时机还不成熟,他若强行和离,只会让她成为皇上的一颗弃子,到时候,她不但不是王妃,更不再是善医夫人、太医院女医士,她如今的一切地位,都是因为她能够挟制他,一旦她没了这个利用价值,她又如何自处?
他甘愿被她挟制,看着她一步一步强大,也不愿意一封和离信,断送了她所有的努力。
他叹了一口气,目色沉重而悠远,“十五年前,云府满门抄斩,我母妃自缢,父皇两杯毒酒送到我和懿轩面前,若非庄俞言偷偷将毒酒换成昏死药,我们早已命丧黄泉。宫人云:‘七皇子和九皇子死而复活,乃天降祥瑞’,故而,父皇留下了我们。”
说罢,他嘲讽一笑,“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只是短暂苟活。懿轩体弱,大病难愈,而我身子健朗,又不懂掩藏锋芒,被父皇看见,再动杀机。我前去求见庄俞言,若他能救我一命,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凤灵夜静静地听着,手指微紧。
那一日,段懿轩虽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可足以让人心惊,而段君墨今日所言,更是让人心寒。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怎样的心狠手辣,才能做出满门抄斩、枉顾妻儿性命的事?
“庄俞言一生行医,心地善良,便开了一味药让我服下。没多久,我便得了一种传染性疾病,浑身开始溃烂,皇上以为天意如此,便下了一道圣旨,将我送去了遥远的边疆,任其生死。”
他看向凤灵夜,目光清明,“半途,我服下解药,涅槃重生。”
她微微一怔。
她知晓,接下来他在边疆韬光养晦,默默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打下赫赫战功,屡战屡胜,五年不到,变为闻风丧胆的风云战王!
他坐在一旁,深邃的凤眸微敛,“若没有庄俞言,就没有今日的段君墨。”
凤灵夜默默地听着,回想起与庄太医共事的岁月,他确实是一个好大夫,也是一个好人。
如今庄南烟失了身,也就表示段君墨没有尽到职责保护,所以他才将自己关进了地牢。
“她伤我,我便还回去,你护她,就伤我,”她淡淡看向他,不带一丝情绪,没有爱,更没有恨,“我不会原谅你。”
“这一次,是本王的错。”他目光黯然而沧桑。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我要回秋枫苑,送我回去。”
“明日再回吧,今夜本王睡软榻。”说着,他便起身离开了,没有给凤灵夜反驳的机会。
而凤灵夜也懒得反驳他,杏眸一片冰凉,如今对他毫无好感,只有深深的怨恨。
今日之仇,来日再报!
段君墨护得了她庄南烟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当日,皇上果然将大理寺卿派了过来,庄南烟依着段君墨说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已死的简萝身上。
加之段君墨在旁边压着,大理寺卿只得被迫定案,最后将案卷交给了皇上。
皇上一看,勃然大怒,滔天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将御书房的文房四宝推翻,气骂了一句,悔不当初,“逆子不可留,逆子不可留啊!”
当夜,段君墨果然是睡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许是一日疲劳,身子一沾软榻,便睡了过去,呼吸均匀,甚至还有微微的鼾声。
凤灵夜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看着他挂在软榻旁的佩剑,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起了身。
一手拔出长剑,她冷漠地看着他的侧颜,心静如水。
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仿佛没有觉察到危机的来临,他睡得很沉,薄唇紧抿,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眼皮下的眼珠微动,剑眉微锁。
她举着剑,紧紧握着刀柄。
“灵儿......”他喉结微动,喃喃自语。
她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盯着他,眉头紧蹙,心中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在呼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良久,她叹息了一声,手一软,将长剑送入了刀鞘中。
他说得没错,他们不能和离。
他亦不能死。
如今她的一切荣耀,皆因他而起,若他灭,则她死。
转身回到床上,她将被子往身上一盖,一夜无眠。
守在房梁上的冷鸢一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迷惑,看向底下睡得死沉的段君墨,不由得皱了皱眉。
主子的心特太大了吧?
翌日。
凤灵夜的伤一好,便立刻回了秋枫苑,临走时,恰好与端着热粥的段君墨相遇,他看向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
她却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回到秋枫苑,宫姬月立刻就迎了上去,一脸着急,“怎么样了?”
“皮外伤,已无大碍。”凤灵夜朝他笑了笑,脸上的伤疤却愈发狰狞。
他心中一梗,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鼻音浓重,带着一抹自责,“我已经是你的贴身婢女了,却保护不了你的安危!”
“你不是替我杀死了那两名壮汉吗?”她勾了勾唇,“我看他们很不顺眼,谢谢你为我报了仇。”
“可是庄南烟还活着!”宫姬月皱着眉。
她双眸一沉,“你不能动她。”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
她看向他,“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南无寺中对她动手的人,还好是我,若是你,段君墨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宫姬月手指微紧,沉默不语。
“庄南烟必倒,但不是现在。”凤灵夜将手放到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有段君墨在的一天,她就不会有事。”
宫姬月很快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
话语戛然而止,不言而喻。
她微微颔首,要倒庄南烟,就必须倒段君墨!
既然皇上视她为棋子,那是时候发挥一下她这枚棋子的作用了。
伤还未痊愈,凤灵夜便坐着轿子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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