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婕妤抿唇一笑,“□□的宠妃被许太后赐死,她的儿子也被生母所累,幼时就被送到偏远之地做蕃王。许太后训斥□□,内侍乱政祸国,下了懿旨,南汉自此后,再不用内侍。”
众人都“哦”了一声,看向姜婕妤的目光却有了不同。看着淡泊无争的人,什么时候跟皇后如此要好,甚至知晓这等宫闱秘事。
姜婕妤叹了口气,心中清明,却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她们入宫不过月余,卢微妙终日挑衅,终至被废为宝林。
其余人都是互相讥讽,相互试探。
因为都是刚刚入宫,根基尚不稳,所以,还并未有什么大动作。
可是,她们这些人中间,不乏厉害的人。她本无意入宫,也不想争宠,只想做个女史官罢了。而上面坐着的人,才是最大的赢家。只要她想,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心中转过多个念头,姜婕妤始终安静的坐在那里。
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不屑而讥讽的看着姜婕妤。
君后的视线只是微微扫过众人,她们忙坐好,保持着面上的娴静之态。
“好了,今日本宫也乏了,你们的安也请了,回去在宫中好好歇着吧。”
众人心知皇后是在替姜婕妤解围,却不敢多说什么。
福身行礼,“嫔妾谢娘娘关怀,实感惶恐。嫔妾告退。”
依次离开。
君后直视着姜婕妤,姜婕妤莞尔一笑,嘴角有小小的梨涡绽开,“我此生所求,不过如此。”
清雪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坚定。“我不是多事的人,求娘娘,也不过是请娘娘看在我们同是可怜人的份上,帮帮我。”
明明是恳求,可是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丝卑微,只是坦然。
“本宫当日的话没有变…”
“我不需要,帝王家的恩宠,我要不起,也不敢要。”姜婕妤打断君后的话,依旧是那样的柔婉,像是茉莉,淡淡的,却充满沁人心鼻的幽香。
“娘娘不也是在为明明知道根本不值得的事在等待吗?”姜婕妤淡淡的说,“以己度人,娘娘何必再劝嫔妾呢?”
君后一惊,被人洞悉秘密的愤怒和羞恼涌上心头,云翘和倾情也惊异的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了什么?”君后平和的话语中带了无限的杀机。
“旁观者清。”答非所问。
君后却笑了,“你的心智果然过人。”
姜婕妤的表情突然生动了起来,有无限的向往,“听说昭茵殿多藏古书,不知嫔妾是否有幸?”
君后一笑,有些惊心,上次在太液池就觉得她行事不比他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打算,还如此的坚决,甚至敢威胁她。是她太过在乎了,才会那样明显,这样迟早会害了君征。
心中怅然,泪盈于眶,“本宫知道了,你随时都可以去昭茵殿。不过那里并不吉利,陛下多半是不会去的。”
姜婕妤只是讥讽的道,“娘娘以为嫔妾会在乎陛下吗?投身史书能使心境澄明,娘娘多读史书,就不会如此了。守望,只会让人流泪。尤其…”顿了顿,似有无限的悲悯和感伤。“守望的女子都是可怜人,希望娘娘不要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君后看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只有她能看出来,因为她们是一样的人。
“我也明白了,他…”点到为止。
相信她也能听懂。
☆、十二 守望二
十二守望二
姜婕妤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嫣红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有淡淡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轩窗照在姜婕妤恬静的脸上,恍若隔世,姜婕妤艰难的启唇,像是压抑着无尽的痛苦,清润的嗓音都有些破碎,“淳熙一年的时候,随您父亲辅国公大人出征,战死了。”艰难的说完,姜婕妤整个人就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气。
战死了,怪不得她会这样执著和决然斯人已逝,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眼前的柔弱女子,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却还选择守望,这种痛苦又有谁能够理解。
女子的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
置身史书,也只是为了忘记那个人吧。
选择忘记,就不会再痛苦。
七岁时,姑姑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离去的人,却还是满怀希望的等待和守望。
姑姑死时,笑着说,“云瑰,姑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是如果,不再等待和守望,姑姑该怎样活下去。他不在了,姑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那样哀伤凄婉的样子,时隔多年,她又看到了。
“原来如此,可是值得吗?”明明知道答案,君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姜婕妤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她却突然笑了。
她的笑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她真的是个极美的女子。
婉秀而聪慧,她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决绝。
这样想着,不免带了几分怜惜,“你又是何苦啊?宫中人人见风使舵,你若无宠,必会遭人轻贱。”
姜婕妤擦干眼泪,依旧是温婉柔和的笑容,面容上却有坚毅之色,“他是我的一切。没有了他,这俗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可是,他出征前,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君后几欲落泪,看着姜婕妤的目光中带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姜婕妤却是不在意的一笑,“娘娘不也是在守望吗?又何必劝我呢?”
轻轻一福,走了出去。
窈窕的背影仿佛带了无尽的凄凉和哀伤。
没想到,看着那样婉顺的女子骨子里却是这般的刚毅和决然。
是爱让你能不顾孤寂和欺凌,爱让你无畏而决绝。
没有后退,也不想争宠,只想用毕生在原地守望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小姐,姜婕妤她,您怎么会知道她是那样…”云翘很是好奇。
君后一笑,“能在我眼中看到痛苦的人,她自己的痛苦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还有,她劝我时,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悲伤。还有她隐藏不住的痛苦和绝望。以己度人,她是比我更决绝的人,在她的那片天地中,只有那一个人。”
云翘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
君后拿起桌上的佛经,心绪去飘到了正在西行路上的西征大军。
太白的诗流传千古,这一句却是极照应她此刻的心境。“我寄愁心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西北此时,尚不算太冷,只是风沙害人。而到了冬日,西北的风雪只会让将士死伤无数。君征只怕会以“治兵不严”被即刻召回京来受审,他们就这样容不得君征吗?
被猛然惊醒,“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佛经,起身去了昭茵殿。
年过三十的琼贵太妃依旧不减风姿,在佛前跪拜。
君后袅袅下拜,“臣妾参见太妃娘娘,娘娘万安。”
琼贵太妃也只是抬头看了君后一眼,淡淡的说,“你如今入主中宫,怎么会到这里来?本宫废居于此,此地不祥。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小心别冲撞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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