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笑了,笑容惨烈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宫中过的好不好。”
甄六正却是不解,这顾公子怎么追着自己妹妹跑。
“顾公子,你认错人了。”
“对,我认错人了,我找的是叫刘玥的姑娘。”
有碟夜的帮忙,六兮一路有惊无险的回了宫。然而远远的,还未走进六清宫,便看到宫内灯火通明,似人声嘈杂。
六兮与碟夜对望一眼,心中都咯噔一下,怕是她们私自出宫被寅肃发现了。碟夜想往前走,六兮拉住了她
“我自己进去。你现在去绣灵宫,取我昨日送过去的衣服。你跟我今晚没有在一起,对我的行踪毫不知情。”
有了小雨的前车之鉴,六兮不敢再冒然行事。碟夜无需她多说,便转身朝绣灵宫而去。
六兮深呼吸,调整好之后,便踏进了六清宫。
此时的六清宫盛况空前,除了跪了一地的宫女公公之外,还有全副武装的侍卫队,甚至连皇后仓若钰与莘妃也在。寅肃脸色铁青站在中间,见到忽然进来的甄六兮,眼神里有深不见底的冰寒。
所有人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但逐渐满屋子的人看着她的眼神便带了些恨意。
六兮跪地
“臣妾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请恕罪。”她知无论此时做什么都是徒劳。
寅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跪在他脚底上的六兮看着。
反而是仓若钰开口道
“姐姐这大半夜的去了哪里?没见到姐姐,皇上差点把整个皇宫都掀了,您要是晚回来半个时辰,这全屋子人的性命就不保了。”
六兮跪在地上,心里微微的颤抖,她不用抬头,亦是能感受到这一屋子人对她的怨恨,在她这做事,便是时时刻刻与死神交会,她朝寅肃磕头
“臣妾晚间吃多了有些积食,到外边闲走了几步,见月色美好,停足观赏,一时间忘了时辰回来。臣妾错了,求皇上原谅。”
她的头磕在硬硬的地上,额头刺痛。
仓若钰在一旁似好心问道
“姐姐在哪里赏月?这侍卫队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您。下次出去,找个丫头陪着,哪怕提个灯也安全一些。”
“皇后娘娘说的对,臣妾会谨记在心。”
仓若钰看看了一屋子的人,便命令到
“都退下吧,以后好好照顾兮妃娘娘。”
“谢皇上开恩,谢谢皇后娘娘开恩。”
齐齐的声音磕完头,如同逃过一劫,纷纷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六清宫。
六兮没有说话,只想着,在皇后娘娘的宽容大量之下,怕是她在宫中的情势要更孤独惨淡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莘,不知是想到什么问题,看了六兮半晌,想从她身上看出她到底去了哪里?因有顾南封的关系,顾莘便觉得这个甄六兮像是一颗毒瘤,随时会让她不治而亡。
全部下人都撤走之后,寅肃似十分疲倦,沉沉的说道
“你们也都退下。”
仓若钰与顾莘见皇上并未想追究六兮今晚的事,心中便有了一丝不甘与愤怒,就像明明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戏班子也请来了,敲锣打鼓半天,最后告知,今晚戏不唱了。
悬在半空的心,忽然落地。
仓若钰看着顾莘,顾莘看着仓若钰,两人的眼里都闪着无奈,看着情形,后宫的形势要大变,再不是她仓若钰的天下,更不是她顾莘的天下。她们一直敌对的关系,此时,难得的平和。
所有人都走了,一屋子的寂静,烛光摇曳之中,六兮一直跪着的双膝有些微疼,旁边炉子里的熏香正冒着淡白色的烟。
这安静让她感到心慌,她不能再这么跪下去,必须的做点什么让寅肃消气。她正抬头想说点什么,不期然的便看到寅肃盯着她看的漆黑而深沉的眼眸竟有些微的红血丝。
他微微弯腰,长手一伸,把六兮从地上捞了起来,他的力气又大又狠,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六兮几乎是双腿腾空与他面对面对视着。在看到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里,六兮有些胆怯,表情终于暴露了她的心虚,在他面前,她败的一塌涂地。
这次,在没有外人面前,她终于低低的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她放下姿态,承认错误,并没有任何效果,寅肃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绝不会。”
寅肃依然拽着她,她的身体轻的不需要他用任何力气。可就这么一个轻飘飘的人,这么一个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人,怎么就在他的心里落下了这么重的位置?
带她回宫,把她安排在离御瑄殿最近的位置,在他的御书房,一抬头,便能看见不远处六清宫院子里,她卧房的窗户。
最近几日,他很忙,与朝中大臣商议出兵玄国的事情。两国相争,先帝过于保守忍让,才导致今天矛盾越来越激化。他这次出征,便是希望能一举拿下玄国。因为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看她。但其实,他能时时透过窗户看到她,看到她白日坐在窗户边看字或者在书桌旁凝眉练字的样子,亦是能看到夜晚,她清浅的影子投在窗户边上暖暖的样子。这份暖,让他安心,无论如何交错复杂的朝政大事,他的心都是安的。
有人常说到成家立业,抛开他一代帝王的身份,他终于感受到成家立业这四个字的心安。
可今晚,当他一如既往抬头看那扇窗户时,房内虽亮着灯,却不见她的影子,他便抛下正事来六清宫找她,却不见她的踪影。
与其说他是暴怒,不如说他是恐惧。
六年前亦是如此,当他历经生死回到天城,登上那最高宝座,想与她分享这份荣耀时,迎来的是她在他的眼前跳崖而去,狠绝的不留一丝余地。
他手腕处一道道的伤疤,是他自己用刀,一刀一刀划上去的,每年到那个日子,想起她时,有嗜心的痛,唯有用刀划在自己的手腕上,看着血丝浸染出来,不是很痛,但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这只手,是当年在悬崖边上,没有抓住她的那只手。
此时,他亦是用这只双拽着她,把她腾空拎起,她这么的轻,当年怎么就抓不住呢?
或许是他加重了力气,眼前的人,面色渐渐苍白,呼吸困难起来,但他并不放手,他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能抗到什么时候?抗到什么时候肯开口求饶。
六兮已经喘不过气,她眼里哀哀求着寅肃放开她,但是他似已陷入魔怔之中,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她知自己今晚做错了,只是她曾幼稚的以为,私自出宫并非多么的罪不可赦,从前顾莘亦是自由出入的。可人与人怎能相比?
这六年里,她对于他是空白的,而顾莘陪了他六年。
又是她不自量力了。
“皇上饶命!”
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挤出了这句话。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被梦靥牢牢牵绊住,梦里全是火光,血光,一道道黑影朝她扑来而后又是在一片荒原之上,独立着一棵枯木,她被白布悬挂在上面,梦里被勒的喘不过气,拼命挣扎才醒了过来。那梦境竟似要延伸到现实里,她的喉咙刺痛而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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