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忽然倾身而来,头枕在她颈窝,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蹭了两下,“娘子,娘子,娘子……”
“做什么呀,快些,别延误军机。”晴琛伸手扒拉着他的脑袋。
“娘子,我舍不得你,我心悦你,你要好好保重啊,多吃好吃的,多休息,过的舒舒服服的才好,如果……如果真的难过了,孤单了,也可以找季未明说说话,我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他声音忽的悠远起来,带着哽咽。
晴琛一下清醒了,“赵城!你放肆!”
胆敢有人把她往外推,简直岂有此理。
她偏头看去,赵城的形象渐渐模糊,他的心口有个大洞,血液潺潺,头也破的不像样,可怖的很。
晴琛一惊,“相公!”
伸手去碰,眼前人却已经消失,她呆了一瞬,“相公,赵城!”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丫头春红小心的跪在床边唤着。
晴琛猛地睁开眼,跟着一下坐起身,她喘了几口气。
“夫人您醒了,您可吓死奴婢了。”春红忙道。
她回神看向四周,窗外透进了光亮,天已经亮了。
方才是做梦?可她怎么可能做梦,她做的梦只会……
“方才夫人一直喊着将军的名字,想是思念将军了。”春红端了杯茶递给晴琛。
晴琛接过,敛眉抿了口茶,“将军出征多少日了?”
北安王如今居于皇城,晴琛也住在将军府,冯家大哥现如今也沾了光,在朝中做官,冯扬也正在温习读书,准备考取功名。
朝中正准备着北安王的登基大典,赵城这回打下江北那边最后一支诸侯军队,就算是一统天下了。
“回夫人,已有两个月了。”春红道。
晴琛抬手放下茶杯,起身下床,春红急忙上来服侍。
“夫人也别忧心,将军是老将了,这么多年下来,谁不知赵军□□声,定然不会有事。”
她洗漱过后去了花园,这里种满了梨花,共有一百株,全是赵城一个人种下的,这几年了,梨树早就长得很高了。
她站在树下发呆,恍惚间看见赵城埋头扛着小树进来,然后种到挖好的坑里,面上带着满足的笑。
她回过神来,倚着树,梨花正是开的时候,洋洋洒洒落了一身。
忆及当初,她见他种来种去却种了一百株,赵城得意的来找她邀功,她便笑话他不识数。
“你这傻子,怎么种个一百株?半点不懂,时人都种九十九,六十六的,你怎么偏这样。”
赵城笑呵呵的,指着一整片小梨树,“我不奢求长久,不奢求顺利,这都是为我爱妻种下的,只愿你此生十全十美,想要什么都有,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梨花飞扬,晴琛站定了,仰头看着,花瓣落在了面上,她听见树们都在安慰她,它们与她通物,感受到了她此时的荒凉。
当初他出征的时候,带着她来了这里,语气颇带遗憾,“娘子,这梨树种下这几年,我却一次都没有陪着你看过梨花,实在憾事啊,还有两个月梨花才开呢。”
记得那时她说:“那便两月内结束战争回来,我等你一起看花。”
晴琛眼睫轻颤,覆住了眸色,“我等你……等不到了吧,你这个骗子!”
她神色突地冷厉了几分,“骗子!”
徒然出腔的声色含着嘶哑,带了几分莫名悲凉。
冯青下马,门房急忙来迎,“冯大人快里边请。”
冯青急匆匆的,心里却越发迟疑,今日一早朝廷才得了消息,这不,一下朝他就赶过来了,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忆及这些年妹夫待妹妹的贴心爱护,连他都一时无法接受,更不要说妹子了。
“见过冯大人。”春红端着茶行礼。
冯青抬手,“你们夫人呢?”
“回大人的话,夫人在梨园呢。”春红躬身带路。
冯青随着走,远远地见了那个静立着的身影,“夫人……可有吃过膳食?”
“夫人说今儿没胃口,到现在也没吃呢。”春红道。
冯青蹙眉,“这不吃东西可怎么是好?”
等他说了,只怕她是一口也吃不下。
叹了口气,冯青更是觉得难过。
春红见冯大人到了边上,可是半晌都不曾开口,只得扬声道:“夫人,冯大人来了。”
晴琛没动,春红还要再喊,冯青抬手,“你先下去吧。”
她仍然看着梨花,冯青在身后站定许久,“妹妹,我……要告知你一件事。”
她指尖抚着花朵,“说吧。”
“你先得应了我,无论如何,你得坚强些。”冯青不放心。
她不回话,冯青抿唇,“今日早朝,前线来报,妹夫他……他,不幸了。”
晴琛仍然看着花,像是没听见,冯青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没法接受,便是我,听到这个消息都无法相信,可这是真的,前线大捷,最后一战里,妹夫杀了对方将领,却被对方临死之际刺中心口,为了避免影响战局,他一直撑着作战,又被人在头上砍了几刀,最后胜利了,他却……”
“他不会死。”她清冷道。
“我知道你不愿信,可这是事实。”冯青道。
他向来不会违诺,更不敢辜负答应过她的事,所以,说了一起看梨花就一起看,他不会死,不会违约的。
……
战场上杀声震天,赵城眼前模糊,摇摇晃晃的,似是随时能从马背上摔下。其实这场战争他胜券在握,即便他退下,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可是她的愿望要满足啊,她想要的,他都得给的。
上将军算什么,他给她一个,更高更好的。
这样的话,她帮助的人超越了原本的功绩地位,她能得到的更多了吧?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每一世奔波吧,她那样喜欢自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这样被固定的把控着的生活呢,她不喜欢,他自然也不愿意了,他不愿意她这样,她爱什么,他都得帮她。
赵城的功绩是帮助北安王平定天下,他现在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四面欢呼声开始响起,是安国赢了,赵城勾了勾唇,侧身从马背上一下栽倒。
“将军!”“将军!”……士兵们围过来,都在喊。
赵城眼前昏花,看不清天空的色彩,鼻尖只有血腥的气味,他想她了,想她身上的味道,想她横眉冷眼的训斥。
哆嗦着手伸进怀里,摸出了被血打湿了的旧荷包,指尖努力探取出那张纸条。
却无力将它摊开,他紧紧攥着荷包和纸条,血打湿了纸张,里面的墨迹散开,两个人的名字融为一体,和着他的血,染了他的手上全是黑色红色。
他大喘着气,费力将荷包纸条送到嘴边,却只能到达脖颈处,眼神开始涣散,瞳眸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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