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置若罔闻,两瓣桃唇抿得严丝合缝,到李婶家了,她才开声问好。
李婶热情招呼他们进屋,斟两杯茶,递两个橙。
程心和郭宰坐在没什么光线的客厅里,客客气气应对。
李婶笑眯眯说:“吃橙,自己掰皮,很好掰的。”
程心没留长指甲的习惯,掰不了,她说:“我不饿,多谢李婶。”
郭宰跟着:“我也不饿。”
“随你们喜欢。”李婶没多管,将麻袋的毛线放好后,兴致勃勃问:“郭宰啊,你爸几时回来?帮我带两支正骨水。”
“年初一。”
“年初一?”李婶惊讶,“大年三十不回来跟你们团圆?有无搞错!”
郭宰:“他忙。”
“忙什么忙!少做两天生意会要他命?你阿妈呢,没闹他的吗?”
郭宰:“……”
李婶站他面前,严肃又神秘地警告:“郭宰,你要提醒你妈,不要太顺你阿爸意。年三十都不回来,我估计他有鬼!”
她抬起眼,望着某处自言自语:“我个死人前夫,当年也保证过带我去香港享福,结果呢!一次次找借口不回乡下,讲什么工作忙,实情是在香港又娶了个老婆有另一头家!我叼死他!日日打小人咒他,咒他出街扑街扑死!被车撞死!搭电梯摔死!”
李婶眼神越来越恐怖,语气越来越狠毒。
程心第一次见人这样,屋内昏暗又无其他人,一没人说话就沉寂如死,连巷子的声音都闻不见,她不禁毛骨悚然。
看看身边的郭宰,他倒没什么不适,脸色如常。
感应到程心的注视,郭宰转脸,见她眉头轻皱。
他愣了愣,尔后站起来向李婶道别:“我要走了。”
“走走走,快点去!别放过你阿爸!”李婶不留,还赶着。
程心尾随郭宰遁了。
俩人步伐有些急,说不清谁带的头。
离开巷子,重见阳光,郭宰才说话:“你怕?”
话里有笑腔。
程心嗤了下,“怕什么,跟她又不熟,十年都不去一次她家。”
郭宰笑道:“她就是憎她老公而己,对其他人没什么的。”
程心对李婶没兴趣,只对郭宰好奇,“她这样讲,你担不担心?”
“不担心。”回答干脆利落,“阿爸好疼阿妈,又好疼我,几乎每日打电话,回来都大包小裹,抱完阿妈抱我,亲个半天。他才不像要另外起家,阿妈不担心,我更加不担心。”
程心本想再问点什么,但念及同人不同命,何况郭母年轻漂亮,郭父年纪似乎又不小,便点头:“那就好。”
第74章 第 74 章 删句减BUG
鼠年的除旧迎新和去年没什么区别。
除夕夜,孖仔又跑来带上大妹小妹去派贵人,赚开年的第一份利是钱。
程心私下向小妹打听,今年派贵人,有没有街坊拿二姐的伤疤说事。
“没有啦!你看,二姐的利是和我的差不多了。”小妹将收到的利是铺在床上,一封封数。
她又问:“大姐你要不要?我们分你一些。”
程心笑,“不要了,你们自己攒好。年初一早上你学旧年那样,帮我同阿爸阿妈讲身体健康,收到的利是我分给你们。”
“好啊!”
经过三支进口药膏的滋养治疗,大妹的疤痕肉眼可见淡色了许多,少了几分张狂的狰狞。
过年的时候,从香港回乡下过年的大姨丈带回来了第四支药膏。
年初二那晚,大人们暗里观察大妹的脸蛋,悄声议论。
阿姨:“看看程愿那张脸蛋,肥肥白白又白里透红,那疤痕太碍眼了,早日将它剔走就好。”
阿妈:“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尤其刚刚拆纱布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看,看一眼抽心一次。”
阿爸:“托赖姐夫帮忙带药膏回来,每次都要你亲自送去关口,麻烦你了。”
他端起杯向大姨丈敬酒。
大姨丈客气地把杯回敬,说:“毕竟那么贵,托其他人带我不放心,万一遇上识货的人,分分钟有去无还,无必要为了方便而冒这些险。反正两步路的功夫,不麻烦。”
小舅研究着那支细细长长的药膏,满腔不可思议:“没想到鬼佬的东西这么好使。”
大姨丈:“日本仔的东西也很好使,喇叭牌和胃仙U,都是日本仔的。”
阿姨:“是啊,不单止药,电器方面日本仔也很厉害,乐声索尼还有珍宝,远近驰名。我们有些行家,起名特意向他们靠拢,叫个什么乐宝,索声,听上去像日本货的,沾光啊。”
扯得有些远,小舅把话题掰回来:“不过一千多一支,真不便宜,细细溜溜的,能用多久?”
四支药膏花掉四千多,将近普通人的四个月工资了。
阿爸笑笑,“无办法,努力赚钱咯。这个社会很现实,不帮程愿把脸修好,真怕她以后会老吃亏。”
话似无奈,但他的语气有着微微的骄傲与从容。
正正因为赚了钱,负担得起,才有资格感叹这种“无奈”。
不知道上辈子没有在年幼时处理过伤疤,疤痕一直异常明显的大妹,会遭遇过什么撑持过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程心猜测,那“什么”多半不是太愉快的经历。正如阿爸所讲,社会现实,脸不够端正很难不是一种不幸。
不然整容业怎么会壮大起来。
眼见药膏有效,程心当然希望大妹能长期使用下去,而实现这点的惟一条件就是阿爸继续赚钱——偏偏这又是最没谱的。
依上辈子的家境状况推断,阿爸九成九会再次遇到事业问题。程心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过完年,桂江就出事了。
桂江当初是由三个包工头带着自己的施工队伍组建成建筑公司,专门帮甲方起屋起厂起高楼。近三年,他们和一家叫祥平的房产公司合作,负责帮祥平在北苑投得的一大片土地上按规划起别墅。
祥平也是由几个股东合份的公司,当中一个大股东是省城的某银行。
背靠银行这座大金山大银金,祥平在业界声名不俗。所以桂江与它签订合作协议时,同意先垫付六个月的工程款,之后分批收取。
原本一切按部就班,蒸蒸日上,奈何去年年尾出台新政策,严禁银行入股商业投资。
祥平背后的银行不得已立即撤股,靠山没了,祥平其他股东跟风撤资,短短数月,一家有名有姓的房产公司几乎变成空壳。
而桂江在年后才收到消息,匆匆赶去找祥平讨工程款时,祥平已经奄奄一息,破罐子破摔地双手一摊,没钱。
桂江连生气埋怨怒骂都不敢,毕竟祥平原来的股东都有些头脸,比恶,老实巴叉的桂江不一定比得过人。况且万一连祥平这艘烂船的三分钉都给轰走了,那就真的没人来给这摊巨大的苏州屎埋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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