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解下书包翻找,最后面的大孖说:“我有。”
话间,他稍稍往前倾身,将跟前的小妹轻轻推一推,伸手至投币箱哗啦啦投了一爪硬币。
巴士车门处有两级台阶,小妹比大孖站高一级,他推她时,她的肩背似乎碰到他的肩膀。
细微的触碰产生了巨大的凝固力,小妹入了定般不会动了。
前面的二姐朝她身后的大孖说:“那谢了,回去还你。”
身后的大孖:“不用。”
就中间的小妹没有反应,大孖拿手悄悄拍了拍她的腰间,轻声道:“走啊。”
他吐出的气从她耳背拂过,痒痒的,温温热热,小妹整张脸都在发麻。他的手拍过的地方也迅速起火,烫至全身。
司机启动巴士,换了个档位,蓦然“咔咔”一声将小妹吓回了神。
她匆匆往车厢内走,在二姐旁边的位置坐下。
人不多,这里又是始发站,车厢内有一半空位。
大孖就在俩姐妹的过道对面坐了下来。
巴士动了,由缓至快向下一站出发。
车外三十多度的高温威胁不了在车内享受着空调的慵懒乘客,一厢安静无人说话,除了司机在听中午时分的讲故台,抑扬顿挫的讲故声将人带进古旧时代。
大妹脑袋枕着车窗昏昏欲睡,小妹眼睛一直睁着,精神却不见得多勇猛。
对面的大孖一条腿伸至过道中间,蓝色的校服西裤缩至脚踝之上,露出一截黑色的中筒袜子。
他眼望前方,状似在专心听故,不见动静。
过了三个站,乘客有上有落,人数基本不变。
小妹下定决心,将裙袋的情书掏了出来,一递,递到过道对面的大孖面前。
大孖低头看了看,眨眨眼,再扭头盯向小妹。
小妹假装看着前方,余光则不遗余力地扫瞥大孖。她没法瞥清他的表情,只可以肯定他看到信封上的红色心心。
哪怕第一次接触,他也必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这么多年的卡通片不是白看的。
小妹说:“我同学给你的,拿着。”
她分不清自己是压着气还是压着嗓门,反正话声很低。
但过道对面的人听见了,并且怔了怔。
小妹又说:“这女生平时很乖,生得也不错,白白净净的。”
话到最后,她咬咬门牙。
然后,手递了半天,信没被取走。
小妹扭头看去,堪堪撞上大孖的目光,愣了愣。
大孖斜眼盯她,一动不动,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有些绷紧。
这是小妹有史以来见过他最严肃的表情。
她莫名被他盯得心虚,扬扬手,“快拿着!”
大孖盯了她好一会,才失笑道:“你是不是傻?”
他一笑,小妹更莫名了。
这好几年来,她见过他笑的次数不多,其中有次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除夕一起去派贵人,孖仔将收获的利是钱全送给她和二姐了,他们在街口树底数完钱,小妹笑哈哈说“我是个大富婆”时,个个都笑得特别开心,包括他。
可眼前他的笑摆明不是因为高兴,而且有点点……嘲讽??
小妹怼回去:“你才傻,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么蠢的事,再有下次我肯定拒绝。这次我是答应人家了,你帮我完成任务。拿着!”
她又递了递手。
大孖不再说话了,收腿抬身往窗口位挪。下一秒,某位大婶在他原来的位置坐下,隔开了小妹和大孖。
小妹:“……”
她将信收回裙袋里。
余下的车程大孖一直扭头望窗外,安静如画。
巴士到涌口站,小妹起身往车门走时,以秒速越过大婶将情书塞进大孖怀里,再以秒速下车。
被人无视的大婶瞥见信封上面的红色心心,低低“呵”了一声。
大孖:“……”
大妹睡了一路,下车时没醒透,迷迷糊糊地压根不清楚小妹的小动作。
这个周末程心没回家,事实上除了十一那个假期,她没回过家。
中午大妹小妹在厨房煮饭,洗米的小妹忽然问:“二姐,你有无收过情书?”
切菜的大妹:“啊?无。”
小妹:“那你有无写过情书?”
大妹:“都无。怎了,你收到情书?抑或给谁写了?”
小妹连忙摇头:“无无,随口问问。”
大妹笑:“大姐讲过,交男朋友要请她饮冰的。”
小妹:“我记得。”
想了想,说:“那大姐在大学有交男朋友吗?听讲大学可以拍拖的,夜晚有很多情侣在湖边啊在树下啊卿卿我我。”
大妹好笑:“谁教你这个词的?还卿卿我我。”
小妹答非所问:“你猜猜大姐在大学会不会收到情书?”
大妹很笃定:“会,大姐又靓又聪明,好多人喜欢她的。”
这个问题并没有在俩姐妹的私下讨论中消化,没多久小妹就直接问程心要答案。
“大姐,你在大学收过几封情书?”
程心:“……”
她将手机拿离耳朵,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一点,放回去耳边,反问:“无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小妹:“快讲啦,多少封?收到一封请饮一次冰!”
程心哈哈乐:“那我请你们饮两次吧。”
“啊?真有??才两封???”
“不然呢,大学里百花盛放,你大姐我收到两封已经很犀利了。”
开学两个月,程心收到两封情书,一封自己班的,一封同专业隔壁班的。
程心没理会,幸好对方也不见得多执着多喜爱,说不定情书都是群发的,撒网捞鱼,所以她也没惹来纠缠与麻烦。
据她所知,同宿舍的温静静和于丹丹也收过男生的表白,而且数量不少。
温静静看上去恬静婉柔,与她表白的人爱用含蓄的手写情书。
于丹丹爽直,没耐性看字读信,于是男生们干脆当面向她表白。
温静静收到情书如何处置,她没在宿舍聊过,而于丹丹听完人表白,抬手就搭着人家肩膀去饭堂,“走!喝得过我,我当你女友!”
然后回到宿舍叫嚣:“没一个男的喝得过我!全他妈是弱鸡!无敌最寂寞!!”
听闻她因此结交了一帮哥们,逢夜里没课,就出去疯。
这天晚上她难得窝在宿舍。
“哟,于大美女怎么没节目了?居然躲在宿舍浪费青春,这不是你的风格。”温静静坐床上,对着小镜子照鼻头,阴阳怪气地调侃。
于丹丹趴书台上剪鼻毛,说话一截一截的:“我在,闭关,准备,出大招。”
程心用肩膀夹着手机,下了床出去外面走廊,问手机对面的人:“听见吗?喂喂?信号不太好。好了?”
她披了件薄外套,倚在走廊栏杆看楼外撑着雨伞来往的人,与郭宰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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