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逢十一月中,又是执大的期中考。
没有学生不抱怨,为什么大学还要期中考?也没有学生敢不当一回事,抱怨归抱怨,回头还是老老实实复习。
当中,舍友发现程心的学习热诚是有史以来最高的。
于丹丹与张阳私下观察,清明节后程心的情绪比清明节前要明朗,国庆后黯然过一段日子,但不出半个月,她又生猛了。
能让人的七情六欲反复无常的,惟有“情”字。
所以热心的俩舍友合力得出结论:
一定是和前任有关。
说不定,复合了。
程心本人也感觉自己装了电池,浑身是劲。这种劲专注到学习上,效率立竿见影。
电池的来源,有可能是阿爸的那番话,有可能是郭宰的回归,也有可能是上一年舍友张阳和温静静都拿奖学金了。
住在同一个宿舍,平日基本同步上课吃饭,人家拿奖金,程心却高数险些挂科,说这个差距对她没有影响是假的。
升上大二,她不能再混了。
本学期的中考是第一道关口。
已经研三的程朗没有准毕业生该有的忙碌,仍热衷于担当管院00届的线性代数助教。
这个助教越当越具责任心,自国庆开始,从每个专业每个班里挑一两个成绩不佳的学生,逢假期集中到院里的小会议室,进行辅导。
程心是其中一员。
她对这个安排,起初说不出有多支持与感激,后来也说不出有多反对与嫌弃。
反正没什么坏处,好处也不见得有多大就是了。
这主要归咎于程朗这个人。
程心分析过,假如大一时,程朗不是他们的高数助教,她的高数成绩肯定能比仅仅合格要强。
如今大二的线性代数,她在努力避免重蹈覆辙。
小会议室内,程朗派下去几道题目,做完让他检查,过关的就可以走。
和小学生一模一样。
这堆小学生里,有人做得快,有人做得慢,久而久之,室内的人数越来越少。
程心极具耐性与细心地解题,务求自己不会是最后一个离开。
期间,外面有老师来敲门找程朗,他出去后,留下的几个学生里有个男生带头说话。
“听说程大助毕业后会留校,很有可能会当我们大三大四的老师呢。不如我们以感谢他的辅导做名义,请他吃饭,打好关系,那以后他教的科目,应该会对我们有所关照。”
这个提议没花多少时间就赢得全部的人和应,除了程心有一点点异议。
她说:“期中考还没开始,这辅导到底出什么样的成绩仍是未知之数,请吃饭什么的等考完试再说吧。而且还有下学期呢。”
众人拿眼看她,没人说她对也没人说她错,只是气氛不一样了。
程朗回来后,提议请吃饭的男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程心看看他,有被人摆上台的不适感。
程朗心情非常好,逐一看向每个人,道:“谢谢你们的心意,但现在不用。等大二结束,这一科你们全都过了,我们再谈吧。不是60分踩线过喔,我希望你们能拿90分。”
被“90分”吓倒的众人:“啊——?!”
程心赶紧写完题目上交,程朗仔细检查过后,对她点点头:“不错,走吧。”
她收拾好用具,倒数第三个离场。
看看腕表,快十一点半了,正好去食堂吃中午饭。
学生爱在周末出校,食堂里人不多,程心把售饭窗口上的“是日菜牌”一个个看。
抬手指着“沙姜草鸡配蒜炒菜心”的牌子,正要向厨师小哥下单时,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她的肩膀。
程心扭头看,见程朗站在旁边与她笑。
她僵了僵,然后客气地回以一笑,再继续下饭单,刷校卡支付。
程朗看她动作又快又准,失笑道:“我还想说要请你吃饭呢。”
程心对他仍是以笑相待,除此之外没别的回应。
她掏出手机,站在售饭窗口前边等边玩贪吃蛇。
今年年初,她因为郭宰的事而闹情绪,在足球场对程朗恶言了几句。之后又躲鬼一样躲着他。
后来程朗找到机会,追问她闹情绪的原因。那时她已经去完香港回来,心情和之前比较不可同日而语,程心遂特别诚恳地向程朗道歉。
她也确实是真心道歉。毕竟她凶他,几乎全是迁怒的成分。
以为道完歉就了事,谁知程朗见程心难得态度随和,便更加积极与她套近乎。
程心因此:“……”
看来对他凶对他善,都是在给他提供搭讪的机会,所以不冷不热客客气气的处理方式,才是对付他的正确模式。
程心将贪吃蛇玩到第五关,余光扫到身边的人影没了,准备暗松口气时,人影又忽然从哪冒出,吓她一惊。
她暂停游戏,敲敲售饭窗口的玻璃,“小哥,麻烦快点,要饿扁了。”
厨师小哥:“好哒美女!”
程朗这时过来一步,对她说:“那天你突然有事早走,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程心看向他,笑笑道:“没什么事,多谢关心。”
阿嫲走的时候,她向辅导员请假。与辅导员很熟的程朗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估计不难。
程朗猜到什么,讪笑:“抱歉,我不是存心打听,只是恰巧……”
“没关系的,”程心打断他多余的叙述,依然那句话:“多谢关心。”
程朗:“……”
他还想说些什么,正启唇,程心的手机响了。
“喂?”接听键都没按,程心就举着手机放到耳边,转身走远了几步。
电话那端的郭宰说:“我失业了。”
程心:“啊???”
上月尾,郭宰花了短短三天就找到工作——于某电饭煲厂做流水线生产工人。
试用三天,正式上岗,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生涯。
生产工人的薪金按件计算,又以整拉为准。一条生产拉线共10人,每人负责不同工序,只要某个工序出现问题,导致产品返工,整条拉的收入就会受到影响,犹如古代的株连几族。
初入行的郭宰,操作手势生疏,拉上没有人不盯着他,不挑他刺。他做得战战兢兢。
自己赚不到钱当属其次,连累熟手工人才是造孽。
据程心了解,这年头的生产工人,工资顶多一千一二。
上辈子她开的五金厂,计件工人工资能达月薪四五千,负责抛光工序的甚至一度可达七八千。
做前线生产工人,表现良好能升作拉长,再到车间主任,再到厂长。本事大的,分分钟自立门户当老板,也不在少数。
所以郭宰兴奋地说要去工厂上班时,程心替他高兴,也赞成他去尝试接触。
但没想到,不出半个月,他就被人炒鱿鱼了,丧。
郭宰解释:“原来那个工厂上个月接了份大订单,赶时间出货,临急临忙加招人手。现在货做完了,无订单了,老板就不需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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