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普通朋友,”阿妈打断他,质问:“为什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阿爸霎时说不出话,阿妈从中肯定了什么似的,冷笑:“以前一个旧识,哪里的旧识啊?西安的吗?听讲那女人讲普通话的。”
阿爸神情不太自然,吱唔:“是……”
“死程伟!”阿妈登时愤然,朝他怒喝:“所以你还有脸讲你跟她无瓜葛?!”
阿爸理解不了阿妈这是什么逻辑,忙着走过去。
“你别过来!”阿妈喝住他。
阿爸头痛,求着:“我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
阿妈摇头,眼里有执意的决绝。
这动作眼神,把阿爸惹火了。他一心一意来沟通解释,阿妈却这副拒绝的姿态,仿佛早已将他定罪,仿佛他无药可救。
他本来就委屈,屈了一夜的气当下变成怒气,说话声也变得暴躁:“我明天就拉那男孩子去验DNA,这样你能信了吗!”
阿妈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愣了。
阿爸像被拔走阀门的煤气瓶,继续放凶:“我是你老公,天天跟你睡同一张床,我到底有无隐瞒你什么,你无感觉的吗?外人在你面前加盐加醋几句,你就质疑我,还收拾行李回娘家,你有无想过静下心听我解释?你这样子,以为我不会心寒?!”
阿爸最近好几年都没这样凶过了,尤其阿妈做完手术后,凡事能让的他都让着她,能忍的也忍,渐渐纵容之下,在家里,她比他还要凶还要恶。
眼下他恢复以往的强势,阿妈感觉自己不再被他包容,眼睛骤然就红了。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哽咽,朝阿爸发狠:“是你对不住我在先!”
“我哪里对不住你!”
“问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有事就讲出来,别收收藏藏!”
俩人相互瞪视对峙,都觉得自己是最委屈最无辜的一方。
阿爸要急一些,催道:“你讲啊!”
阿妈哽着一口气,豁出去般:“好,那我问你,你在西安五年都做过什么?”
西安,这个扯得有点远,无论时间抑或空间。阿爸费了几秒才明白阿妈的意思,好笑:“我在西安除了工作赚钱,还能做什么?”
阿妈:“还能养二奶!”
阿爸的脑袋“轰”一声,随即空白。
若果可以,他能懵上半天,可他必须要问清楚阿妈,她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他逼自己缓过神,质问:“你知道你刚才在讲什么吗?敢不敢再讲一次?”
阿妈理直气壮:“我话你在西安养二奶!”
“含血喷人!”阿爸盛怒,当场反驳:“无中生有!”
阿妈表情有点狰狞,耻笑:“无中生有?你怎么不讲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阿爸:“你听谁讲?又哪里听来的!”
阿妈盯着他不出声,眼里有明显的湿意。争吵的原因,她一张脸憋得发红,胸膛微微起伏。
“我问你话!”阿爸凶她。
“你等着!”阿妈转身去衣柜,拉开柜门,伸手往里面翻什么。
阿爸这时有些慌乱了,以为她要收拾行李走人,就像昨晚在家里一样。
昨晚他回到家时,她已经收拾好行李要走,他不让,她反手甩了他一巴掌,他愣傻了,眼光光看着她走,忘了去拦。
现在纵使愤怒,但不能再次放走老婆的意识最为强烈,他上前拉她,急问:“你做什么,不要收拾东西……”
阿妈甩开他,继续埋身衣柜寻找什么。不一会,她翻出一个黄褐色的信封。
阿爸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只好堵着门口的方向,一时扫两眼她手上正在拆的信封,一时又审度她的脸容,留意她的情绪变化。
黄褐色信封被拆开后,里面又有一个对折的白信封,阿妈将它展开,从白信封里抽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白纸片。
她将纸片反过来,呈现阿爸眼前,冷声问:“ 里面的男人,是你吗?”
阿爸糊涂了,往后仰仰脑袋,定神眯眼看阿妈手上的纸片。
那其实是一张旧照片,原是彩色,可因年代久远保存不当,早已发黄得厉害。照片里有两个人,一个男人背手而立,身后状似施工地盘,有水泥砂石彻出来的半层建筑。他穿着看不出本色的带领恤衫与长西裤,眼浅浅地笑,模样装扮在如今看来,老土落伍,却难掩他五官的清俊。
而他旁边,是个穿长裙子的女人,女人扎着麻花辫,低着下巴,羞涩地看着镜头抿嘴笑。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同样年轻,并肩而立。
仔细看了一会儿功夫,阿爸才认出照片中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当年在西安打工的自己。至于那个女的……
他又看了半天,认出来了。
“这照片怎么来的?”阿爸意外地问。
阿爸看照片的时候,阿妈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反应。她不答反问:“这女的是不是昨天去桂江找你的那位?”
阿爸怔了怔,说了个“是”字。
阿妈脸色僵白,衬得眼眶更红,她再问:“这女的当年一直住在你们施工队里是不是?”
阿爸:“是,她在队里帮忙煮饭洗衣……”
“像个老婆一样照顾你是不是?”阿妈打断他,这样问。
阿爸:“什么?”
阿妈将照片放他眼前扬了扬,咬牙:“我问,她是不是像老婆一样服侍你!”
阿爸明白了,惊愕地看着阿妈。阿妈双眼通红,眼角溢着泪珠,眼神又怨又恨。
他莫名焦躁,“讲去哪了!”
见阿妈捏着白信封的手捏得指尖发白,他忽地来了想法,冷不防伸手过去,扼住阿妈的手腕,微微施力。阿妈猝不及防,手腕吃痛,捏信的手自然松了。
阿爸顺势将信封夺过去。
阿妈急了,抬手去抢。可阿爸举高了双手,她够不着。
“还给我!死程伟快你还给我!”
任她怎样跳怎样攀,阿爸置之不理,手撕信封,抽出里面另外两张照片与一张信纸。
两张照片同样是他与那女的做主角。一张是他和那女的半蹲在工地,背对镜头,两个脑袋挨得有点近,状似在说着什么亲密话。另一张在饭桌上,旁边有其他人,那女的挨着他坐,笑意盈盈地往他的碗里夹菜。
阿爸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拍过这些照片。
阿妈仍在跟前捣乱,他用手臂圈过她的腰,一收一箍,将挣扎的她制服。之后单手扬开那张泛黄的信纸,一目十行——
阮小姐,我是你丈夫施工队的工人之一,你的丈夫程伟非常无良,拖欠我们超过半年的工资!惨无人道!而他本人在工地吃好用好养二奶!人神共愤!
……
信写得很长,将阿爸在西安工作时的情景描绘得很细微,以至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身边人写的。信里充斥了对他的控诉,并表明要以“告密”的方式报复。信中白纸黑字劝阿妈与他离婚,离开他这个黑心包工头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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