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夏天,前年夏天他高考完后去省城找程心,用她的手机给霍泉打了个电话示威。
如此推算,呵。
郭宰不再说话了。
程心摇摇他手臂:“你还有什么要问?”
“无了。”郭宰说,“日不讲人夜不讲鬼,我们不要再提他。”
程心:“……好。”
到了他家,程心重新冲凉,穿了他的T恤当睡裙,上床睡觉。郭宰说要回复客户邮件,还要忙一阵子。
半夜不知几点,程心辗转半醒,手往旁边揽,落了空。
她睁开双眼,醒透。
郭宰房间的儿童床早就换了一张双人大床,每逢两人共眠,他总会靠着她,伸手可及。
程心坐起来,适应完房内的暗光后找了圈,不见他。
她摸自己手机,却摸到他的。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
她赤脚下地,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往楼下去。
楼梯一片黑暗,她一级级往下走,到了客厅,细看一圈仍不见人。
但闻到烟味。
程心扶着墙走到客厅门口,往外看,见天井那棵花树下一个人影坐在陈年藤椅上,亮着一点微弱的星火红光。
郭宰说过,那棵树是紫荆花树。香港特区确定了区旗之后,郭父郭母和他一起种的。
天井能看见夜空,或许有月亮,不知在哪个方向,只知夜空被它照亮,发着暗蓝的光。
郭宰赤着上身,坐那里静静抽烟。见她出现,他的脸转了过来,眼神不清不明。
“大侠。”程心走过去,哑哑唤了他一声。
郭宰将烟掐灭扔地上,朝她伸手。
程心把手递给他,任他轻轻一拉,稳稳地侧身坐进他怀里。
他身上的烟味很浓,地上不止一个烟头。换作平日,她会拿肺癌咽喉癌去吓唬他。
但今日程心只问:“睡不着?”
“唔。”郭宰浅浅应了声,手搭住她肩膀,往下捋她微凉的手臂。
程心的头靠在他肩枕上,另一边手臂贴着他光洁的胸膛,问:“什么时候回执大?”
“后天。”
“考试都复习了?”
“嗯。”
“今年还能拿奖学金么?”
去年他拿了学院的二等奖奖学金。
“不知道。”
他说话无神,心不在焉。程心拿手抚他的脸,指尖在他下巴的胡茬上轻磨,问:“还在为宵夜的事不高兴?”
郭宰下巴动了动,说:“不是。”说了没一会,反悔,又道:“有一点。”
程心抬起头看他。
两人目光对视,气息互通。光线太暗,各自看不透对方眼里的细碎念头。
郭宰忽问:“你和霍泉认识了多久?”
程心抚他脸的手轻轻滑落到他身上,他赤着的胸膛皮肤表面有点凉,细摸会感受出温度。
“我……6岁时认识的。”她小声说。
6岁的时候,阿爸阿妈跑完路回来,姑姐就搬走了。与姑姐生活了两年的程心很想念她,姑姐也舍不得这小侄女。平日不用上班,通个电话打个招呼,姑姐就会来接她出去玩。
那时候姑姐正与未来姑丈拍拖,姑姐时常带她去他家。
未来姑丈是小学老师,霍泉自小去他家补习,一直到高中也是。
郭宰在心里数了数,她6岁时,他才3岁,可不是还在穿开裆裤么。
他喉结无声滑动:“你们经常一起玩?”
程心:“嗯。”
郭宰笑笑:“都玩什么的?”
程心随口道:“就小孩子玩的游戏。幼稚无聊的那些。”
安静了半分,郭宰又问:“你们感情很好?”
程心微愣:“什么感情?”
郭宰没回话,暗示什么似的。
程心被他的沉默惹来了脾气,她微怒道:“一个6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感情?不过小时候的一个玩伴,一个月不见就可以相忘于江湖的人,你想去哪了!”
郭宰:“那你什么时候和他反脸的?”
“不记得了!”程心负气地说,消极又逃避。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郭宰平静问。
“我哪有激动?”程心沉声否认,可能认为自己说的有点假,又忙道:“我只是觉得你想去无边无际的地方,多余了。”
“是吗?”
“是!”
“你跟他经常发短信打电话。”
这陈述句没有令程心感到意外。她的手机偶尔会留下与霍泉联系的痕迹,郭宰会看见不出为奇。只是他从来不问。
程心说:“我以为你不会问。”
郭宰看着她。
她说:“刚才讲过了,他是建设局的领导,我再讨厌他,也要为公司着想,不能得罪他是不是。他平日会发些短信来,如果你想看,以后我全都不删。”
郭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追着你不放?”
“我怎么知道?”程心耻笑出声,顿顿又说:“他可能就是那种人,拈花惹草成性。就算不是我,换别人,他不到手也同样会不罢休。在大排档你不也听见他们的对话吗?”
郭宰又沉默了。
程心动了动身,展开一条腿,从侧坐改成跨坐在他身上,与他正对正面对面,双手捧着他脸说:“别再多想好不好?为他不高兴,不值得。”
郭宰与她四目相对,神情茫然,仍是无话。
程心托起他下巴,一字一句道:“我和霍泉无瓜无葛,我对你一心一意,听见了吗?”
郭宰受到触动,张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有些事不是没问题,只是他不敢追问细问,怕问了她会生气,而她生气像验证了什么一样。
例如她刚才的激动。
他愿意相信她对他一心一意,可某种苛刻的容不下一粒沙的情绪又隐隐作怪。
总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不够踏实,不够完满。
还差一点。
“你不信?”程心皱眉问。
郭宰:“信。”
他垂着眼帘,声音低弱。那模样,犹如满腹委屈却不敢申诉一样,可怜又听话。
程心的心一下子软成一滩水。
他再多疑,也情有可愿,谁让那个霍泉突然跳出来捣乱?
不怪郭宰,要怪就怪霍泉。
程心用手指勾勾郭宰的下巴,他依然垂目,不看她。眼帘半合的男人,沉静无奈,任人拿捏。
她不禁倾身往前,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完了问:“真信假信?”
那吻很浅,浅得郭宰尚未尝清味道就没了。
他不知怎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程心又印一吻,又问:“真信假信?”
郭宰摇头。
她再吻,再问。郭宰依旧摇头。
程心准备再再一吻,郭宰的眼帘也掀起了,视线投在她唇部的位置。
52书库推荐浏览: 幸运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