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亦看向她,见她唇边挂了点芒果黄的雪糕印,他拿手点点自己的唇角。
程心没意会过来,看着他不动,一心一意想着郭宰挂科的事。
程朗不动声息地放下手,小心翼翼藏起那点无人问津的气馁,回答她:“放假前跟郭宰的辅导员吃饭,提起他这个学期末的考试非常糟糕,糟糕得莫名其妙。明明他之前的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考试前请过很长时间的假,但没想过他会挂科,还一口气挂了几门,跟没心学一样。”
他越说,程心的脸色就越沉郁,程朗直觉地问:“怎了?发生什么事?”
程心坐回正身,暗淡的目光在前方的地面定格,程朗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开声:“我跟他分手了。”
程朗愣然,几番动唇却说不出话,半晌后才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真正分手是十来天前,但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就开始争吵,所以程心说:“一个多月了。”
“……怪不得。”
程心说:“他学习很好的,挂科不紧要,补考肯定能过。”
程朗仍未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茫茫道:“我帮你问问。”
他掏出手机给郭宰的辅导员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他寒暄两句后直奔主题。
问完挂线,他告诉在旁边看着他等答复的程心:“挂科的人挺多,会在下学期初安排补考。她之前找郭宰谈过,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好。”
程心凝重地喃喃:“下学期初,还有一个暑假时间,他能调整过来的。”
程朗极想追问分手的理由,可又担心程心会顾左右而言他,毕竟他是个不太紧要的外人嘛。这样他会更气馁。
纠结时,程心的雪糕融化了,落了几滴在手上,她翻找纸巾,程朗立即给她递过去。
“谢了。”她脸上没什么神采,擦拭的动作由于心不在焉而看上去笨笨的,令人怜惜。
程朗憋了口劲,豁出去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程心倒不诧异,告诉了别人分手然后被问及原因是很正常的过程。不过她犹豫,是随便拿“性格不合”去应付,还是与他多谈一些?
见她长时间不作声,程朗说:“我觉得,他很喜欢你。”
而你也很喜欢他。
之前有几次机会,他与程心和郭宰一起吃饭,那时候他俩口子很甜蜜,程朗看在眼里,留下的印象想不深刻都难。
程心摇着头笑了出声,语气特别无奈地说:“喜欢不能当饭吃。”
“能。”程朗说。
程心斜眼他,摆出一副她听了个笑话的模样,凉凉道:“说果然比做容易。”
“怎了?”她在打哑迷,听得程朗心痒痒的。
程心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有缺憾,他容忍不了要离开,是很正常的事。”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谁没有缺憾,这个分手理由太牵强了。”程朗说。
“牵强吗?换作你,你也受不了我的缺憾呢。”程心说。
程朗整颗心烧了烧,很认真地说:“那不一定,没试过不得这样乱判断的。”
程心又摇着头笑,“那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你认为会是什么理由?”
这个反问将程朗问住了。
郭宰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而他相当自律,非必要的话几乎不与女同学接触。就像程心以前在学校,非必要的话几乎不与男同学接触。
曾经有女学生向程朗打听程心,原因是她们撞见程朗与他们吃饭聊天,便认为程副教授肯定了解一些内情。
她们自称纯粹关心,程朗却明白这其实叫“知己知彼”。他担心过郭宰会敌不过女生们的精心围攻,到时候会伤了程心。
后来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时候他也因此自嘲过。
程朗自问,彼此忠诚又深深互相喜欢的感情怎会不能当饭吃?
不是只有饭才是饭啊。
程心将擦拭完的纸巾捏在掌心,自问自答:“可能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有点腻味吧,怎么讲,比我优秀的女生比比皆是……他要相中某一位并不稀奇。”说完又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我自作自受……当初不答应他,就不会有这个结果,他不知道不怪他,我明明是知道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近二十年的交情毁于一旦,只能是陌生人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想一句说一句,像思维混乱的人。
程朗不再分析哪句对哪句错,也不打断,静静听着她细碎的倾诉,渐渐发觉这也是一种荣幸。
程心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是我贪心,明知如此仍贪心了四年……这四年很开心,比以前开心许多……”到最后几乎是哑着说:“我占了很多便宜了……我不怪他……”
她红了眼,一边极力忍住泪意,一边极力鄙视自己。最后强行笑了几声,哈哈哈的,又假又难听。
程朗忍不住看向她。
她的侧影扎着马尾,微微低头,唇边挂着生硬的假笑,没有焦距地望着地面,眼眶与鼻尖红红的,手上的甜筒雪糕又要融了,眼看又要滴她手上。
程朗伸手接过她的甜筒,她没什么反应,木头似的。
程朗转过身,留她一堵后背,说:“想哭就哭,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主人这个动作挺大,将脚边的秋田犬惹起身了。
秋田犬往主人身上嗅,嗅到甜甜的冰冰的味道,馋了,伸出舌头偷偷地舔了舔主人的手背。主人没凶它赶它,它就胆大了,贪心地将主人的手背舔了个干净。
程朗默默看小犬舔吃融化的雪糕,听着背后一阵阵时急时缓的抽泣声,心想,眼下俩人一狗,最无忧无虑的,什么都能当饭吃的,非狗莫属了。
第277章 第 277 章
香港。
跑马地同福楼A座8楼C。
郭父穿着背心与大裤叉,踢着拖鞋敲儿子的房门,叫:“宰仔啊,起身吃午饭了。宰仔,宰仔??”
躺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的兰姐喝道:“叫叫叫,吵死人了!他聋的吗!”
郭父回头嘿嘿笑,“这两天他陪李嘉仟出院,累嘛,怕他还在睡不知醒。”
兰姐嗤了声笑,“人家出院有司机和护士陪同,他出过什么力?木头一样站在旁边鼓掌加油吗?还累累累,我看电视累过他!”
郭父嘿嘿地笑,不说话了。
正巧房门有动静,郭宰开门了。
他的头发近一个多月没有打理,又长又乱糟糟,挡住了眼睛,身上与郭父一样套背心与大裤叉,只是同样的衣着,郭父出来的是市井阿伯的味道,他出来的是散漫颓废的痞气,有几分旧时古惑仔的体感。
郭父见他脸色极差,皱眉问:“昨晚做贼?睡到现在还死气沉沉样。”
郭宰没出声,郭父也不过嘴碎而已,随便吩咐几句就回厨房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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