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程心与郭宰去了英国度蜜月,他们到剑桥郊外拜祭小时候最喜欢的黄蓉翁美玲,徒步登上伊斯特本的白崖,站在比奇角遥望海峡对面的法国,相约明年今日去巴黎爬铁塔,又打算以后一年去一个国家,每去至少呆一个月深度游。他们将想去的地名写在小纸片上,再揉成一团,全放进一个小纸盒里,旅行之前拿出来摇一摇,摇出哪个地点,哪个地点就是目的地。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半年之后程心没办法远行了,她怀孕了。
起初她没联想到这个可能,见两个月没来例假,去医院只是挂诊看内分泌不调。
医生看着验单结果,面无表情地告诉她怀孕时,她哈哈哈大笑,然后不淡定了。
郭宰坦然地陪她去了几家医院,甚至跑去香港做检查,几家结果都是确诊怀孕,她才敢接受事实。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老婆!”郭宰激动得在医院走廊紧紧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吻她的额与脸。
程心倍觉不可思议,心里翻来覆去追究因由。她这辈子的求医历程与上辈子有哪些出入?黄教授抑或那老中医?能将她的老毛病治好了,分明华陀转世嘛!
程心抱着膜拜的心情去找老中医,到达后见诊症的车库门口紧闭,在附近打听过才得知,老中医两个月前就过世了。
程心顿时觉得这房子这车库怪邪乎的,戚戚然地急步回到车上,呆呆坐着回神。
莫名地,她想起另一个过世的人,他胸口流着血,苍白着脸憧憬地说:“不如我下一世做你的儿子……”
程心徨然地捂住腹部,久久不语。
回到东澳城别墅的家,她半信半疑地上网百度“轮回”与“投胎转世”,将翻出来的资料认认真真看了遍,发现八成都是娱乐大众的吹水,心里才安然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白天想得太多了,晚上她竟然梦见了他。梦里的他很健康很年轻,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坐在小木艇上,笑着问她:“要不要去摘芒果?”她想看清他的样子,来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无奈他的脸白得发光,根本看不见五官。
一模一样的梦连续做了三四晚,令她无法踏实。
怀孕五个月时,身边的妇女们总爱拿她的肚型来猜测胎儿是男是女。阿妈会笃定地说:“肚型尘,往下堕,跟我怀你们时完全相反,你这八成是个儿子。”
除了阿妈,生过儿子的阿姨也说这胎很有可能是儿子。
这种男男女女的猜测,听多了就潜而默化,程心越来越怀疑自己怀的是儿子,越来越魔怔地胡思乱想。上辈子死活怀不上的孕,这辈子怀上了,感觉太不对劲,胎儿来历不明,像是某种指派某种载体赖上她了。她徨徨不安,却不敢跟郭宰说。
情绪日积月累,到最严重时她竟生出不想要这孩子的可怕念头。
可某天睡觉,梦见自己在香港坐红色的双层巴士,巴士不小心撞翻了,坐上层的她被摔到车外,爬起身后发现肚皮变平了,孩子没了,她当场吓得大哭,心里有轰动的真切的难过与不舍,哭得连睡旁边的郭宰都吓醒了,连忙将她唤醒,抱着亲着安慰。
产后抑郁症听得多,不知有没有产前抑郁症,如果有的话,她肯定是重症患者。
2013年初,程心在长仁医院经过24小时的阵痛,顺产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真的是儿子!我无猜错!”阿妈在产房外激动地说。
护士将刚出生的红通通皱巴巴的小男婴递给郭宰,郭宰手忙脚乱地接过去,提也不是拎也不是,紧张得将先前学习过的育婴知识全忘了。
那时冬天,医院里开着暖气,阿妈仍然怕冻坏孩子,所以在旁边指挥:“抱紧孩子,抱紧!”
“哦哦……”郭宰更慌乱了,不过心情真是非一般的愉快啊。
怀里小小的家伙,和小家伙的妈妈,是他梦寐以求的完美齐整的新家,是他的全世界,无可代替。
他将儿子取名郭齐。
他重新温习育婴知识,在程心月子期间做全职奶爸,把小家伙照顾得白白胖胖。程心见他成果不错,索性犯懒,将照顾儿子的工作大部份推到他身上。
久而久之,亲力亲为的郭宰爱儿子爱得不行了,程心因少接触的原故,与儿子的感情不及郭宰。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对儿子是否过于冷漠,左看右看,她不像一位称职的妈妈。
儿子一岁多时,小妹和大孖来别墅探望他们。小妹心血来潮,要帮小外甥洗澡,洗完后将他抱到床上换衣服,忙前忙后,一不留神地,小外甥翻来翻去翻地上了,哇一声大哭。
程心闻声赶过来,抱起落地的儿子,一边焦急地哄着,一边埋怨小妹:“你怎么看孩子的!”
小妹自知有错,只是驳嘴的习惯没改掉:“是他自己跌落地的……”
意思是,不是她存心扔下地的。
“你应该看好他的!”程心恼了,低声喝她。
赶来的大孖将小妹拉到身后,替她向程心道歉,郭宰也打圆场:“无事无事,他不是第一次跌落地,不要担心啦。”
最后一句跟程心说的,程心拿眼瞪他:“这么讲,你以前也摔过儿子?”
郭宰:“……不小心而已……”
程心听了更恼:“以后儿子我来看!”
相比郭宰这个慈父,程心是如假包换的严母。她对儿子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往往帮理不帮亲,认为儿子做错时,她铁定要罚,铁定要他道歉,说一不二。
儿子七岁之前尚算听教听话,七岁之后就皮了,有想法了,敢反驳了。
“我无错!不道歉!”他这样顶撞程心。
程心气得拿藤条对付他:“做错就要认,轮不到你不道歉!不道歉就无得原谅!”
“我哪里错了?你根本就是冤枉我!”
“我冤枉你?你从哪里学冤枉这个词的?你跟谁学的?”
程心追着儿子要打,郭宰及时跑过来,拦到中间一左一右控住一大一小,苦口婆心说:“你们别打架了,一人退一步好不好?”
“不好!”程心与儿子同时说。
郭宰半抢半哄地夺过程心手里的藤条,哄她上房顺一顺气,儿子先交给他。
程心知道郭宰护子的德性,懒得跟他争,手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宰拉着儿子去花园,好声好气问他:“老板啊,你怎么又惹阿妈生气了,能不能别再气她,我救不了你多少次的。我也怕她生气啊。”
儿子生气地说:“是她惹我生气!整天只会骂我,这不对那不对的,很烦!”
“你这样讲就不对了,据我所知,你确实有做错的时候。”
“不合她意就是错!”
“……男子汉大丈夫,让一让女人好不好?”
儿子扁着嘴,很不服气的样子,他说:“我觉得阿妈不爱我,她无讲过一句爱我。”
郭宰“卟”地失笑,“怎么会,你小时候跌落地,吓得她脸都青了,将你小姨闹了一顿呢。她是你妈妈,她绝对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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