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府的千金在外面有些任性大胆名声,上一次能见到,纯属巧合,与其说是我相她,倒不如说是她要相我。别的官宦女子,哪里有她这份儿任性大胆?再者她在官宦小姐当中,品貌就算是出色的,别人家的也未必能比得上她,连她我都不在意,更遑论别家。」
顾清池捧茶杯轻啜,却听青词道:「那也未必吧,这些闺阁女子最讨厌的就是名声在外,也许就有那空谷幽兰般的人物呢?」
「那我也不稀罕。」顾清池冷笑一声,接着不知是想起什么似地怔怔出神,好半晌才轻声道:「沈娘子…明珠说过,若要她选择,她既不愿做倾国牡丹,也不愿做空谷幽兰,她宁愿做野外一株狗尾巴花,强韧,蓬勃,坚忍,或者还有些彪悍。」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轻声喃喃道:「所以,我原来最喜欢的是狗尾巴花吗?这倒是完全没有想到。明珠,你将我的喜好都改变了,你说,我怎可能放弃你。」
「少爷,那是你姐姐。」青词被自家少爷的喃喃自语肉麻到打了好几个哆嗦,忍不住就提醒了一句,却见少爷扭过头来,龇牙道:「混账东西,不许说她是我姐姐,哼!想做我姐姐?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我了?做梦去吧。」
「少爷,强扭的瓜不甜,您这是何必呢?」青词继续劝,却听顾清池不耐烦道:「放屁,什么叫强扭的瓜?她明明心中对我也有情…咳咳,就算不是很多,但…但总是有的,完全是可以继续发展的,不像她对那个褚凤鸣,完完全全就没有一丝情意,算了算了,你一个半大孩子懂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坏心眼的皇帝陛下
顾清池挥挥手,有些烦躁地道,青词看出自家少爷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其实还是烦恼的,于是也不敢再多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忽听顾清池淡淡道:「你昨天出寺,说是原先的客栈还有媒婆和各个府上的家丁在那周围梭巡,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青词听见这话,以为顾清池要改变主意,不由得来了精神,挺直胸膛正要再重复一遍那份儿「盛况」,就听顾清池疑惑道:「不对劲儿啊,好歹都是官宦名门,即便这科进士里只有我这么一个没婚配的,哪怕我将来能做状元榜眼,也不至于这么个纡尊降贵法儿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青词摇摇头,其实他也觉得很奇怪:不都说那些名门官宦之家最看重面子吗?顾清池都躲到寺庙里了,可说是压根儿没把他们的面子放在心上,这种情况下那些人早该知难而退,怎可能还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不怕成为京城百姓的笑柄吗?
「算了,不去想了,现在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顾清池叹了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站起对青词身道:「走,回去好好儿歇歇,明天去看榜。」
…
「陆爱卿,从进了御书房那一刻起,你就好像坐立不安的模样,这会儿更是频频往外看,连朕说的话都成了耳旁风,怎么?可是有什么心事?」
御座上的天子啜了口茶水,轻轻看向下首坐着的英国公陆明,见他一惊而起,连连请罪,他便哈哈笑道:「坐吧坐吧,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朕吗?」
「回皇上…」
陆明老脸一红,躬身请罪,他知道皇帝肯定是看出自己有心事了,正要说明,就听皇帝懒洋洋道:「你先不要说,让朕猜一猜。嗯,这些日子朝臣们都纷纷传言,说那新科进士顾清池乃是你当年丢失的孩子,这事儿可是属实?」
英国公陆明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尴尬一笑,小声道:「那个…皇上和各位大人都知道了?这个…大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皇帝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冷哼一声道:「殿试之时,你那般失态,怎不由得人猜测?更何况一些老臣也看过你年轻时的模样,不说别的,朕旁边的李得禄就是其中之一,说那小子长得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若这样还猜不出事情原委,朕别说做皇帝了,只怕做个县令都不够格。」
陆明抹了把头上冷汗,将目光转向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满面希翼地问道:「李公公,你也觉得那顾清池与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吗?」
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呵呵笑道:「哎哟,国公爷何必问杂家?您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别说,一打眼只觉着眼熟,还真不会多想,亏了您那天跑到他眼面前儿,我再一看,就都想起来了。听说国公爷的那位公子最后下落就是在青山县,这位顾公子籍贯也是青山县,这可不就对上了?若说他不是您的儿子,我都不相信的。」
陆明连连点头,显然李得禄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因搓着手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瞒皇上,内子自从听说这件事,已经茶饭不思了好些日子,若不是怕她坏事,我不许她去见那小子,她怕是早冲到人家面前认儿子去了…」说到此处,忽地悚然惊醒,抬头失声道:「皇上…那个,既然您和各位大人都猜出了此事,那个…殿试的成绩…」
「原来爱卿是为了这件事才没有当堂认子,由此足可见卿家一片公心品格高尚。」皇帝陛下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爱卿啊,你觉着朕和几位主考可是那种带头徇私的人?因为他是你失踪已久的儿子便会拔高他的成绩,明明是个同进士的材料,却非把他捧上状元的位置,朕和几位老大人是那种人吗?」
陆明想了想,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个…敢问皇上,那…那臭小子最终名次如何?」得!儿子还没认呢,这位显然就已经以爹自居了。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直到吊足了英国公胃口,才悠悠道:「状元。」
「哦,状元…什么?状…状…状状状元?」可怜英国公一生杀伐果断令出如山,这会儿却磕巴的跟只呱呱叫的蛤蟆似得,连李得禄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笑场。
要说到底还是人家皇帝,定力真不是盖的,看着自己的定国神针都快抖成金蛇剑,身边大内总管都偷笑的肩膀直抖,人家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呵呵笑道:「是啊,状元,朕要恭喜爱卿,你们陆家向来以武传世,如今可总算是出了个文曲星啊。」
「可…可是…刚刚…皇上您不是还说…还说您和几位老大人…不…不会徇私吗?」英国公的脑筋怎么也转不过来,只好继续结结巴巴地问。
「我们当然不会徇私。」
皇帝陛下斩钉截铁地道,一脸正气凛然,见英国公眨巴着眼睛一副痴呆样,他便没好气道:「难道必要徇私才能让他当状元吗?顾清池会试成绩乃是杏榜第三,以他之才,做个状元有什么好奇怪?他那篇策论,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又有独到的见地,极合朕的心意。朕点他为状元,乃是真正公平公正,是发自朕之肺腑地爱才之举,与他是不是你失踪的儿子无关,爱卿这下明白了吧?」
英国公的确是明白了:会试成绩是主考官们批阅排名的,哪位主考还没有点私人爱好啊?所以能排在前十的举子,水平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胸怀锦绣之辈,就看谁的文章能更投主考所好。如今皇上这样说,那就说明会试时儿子(待认)的文章比不得前两人更对主考心思,所以排在第三,然而殿试后,皇帝却对他的策论十分赞赏,这才会点了他的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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