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然就见旁边行路的人中有两个停下脚步,接着那两人四下里踅摸了一番,目光便往马车看来,其中一个欣喜道:「这是炮制后的药材,我闻着味儿了。」说话间便赶上前来。
顾清轩连忙停了马车,沈明珠则和顾清池彼此对视了一眼,暗道不是吧?这在路上就遇见识货的人了?果然,就见那两人急急上前,先和顾家兄弟见过礼,那个年长的老者方呵呵笑道:「若我没猜错,小哥儿车上应该是炮制后的药材吧?我是回春药铺的掌柜,姓谭,小哥能不能把这药材给我看看?若是好的话,我可以全部买下来。」
回春药铺沈明珠知道,是青山县城一家规模不小的药铺,和张家向来是死对头,若是能痛痛快快做成这一笔生意,倒也省事。
这样想着,正要点头,就听顾清轩已经老实道:「不瞒掌柜的说,这不是我们哥俩卖的药材,是这位沈娘子要卖,您老要是想谈生意,可以和她谈。」
话音未落,一旁顾清池便抢着道:「没错,拍板做主的是沈娘子,我俩不过是跟班,帮着她参考下价格,掌柜的要是能出个让我们满意的价儿,日后咱们还可以常来往,沈娘子炮制药材的手艺那是没得说,方圆五百里你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才。」
「好了,太过火了。」沈明珠尴尬地小声道,心想这厮什么时候能改了吹牛的毛病?方圆百里也就罢了,方圆五百里?你也太小看京城里那些老中医了吧?
顾清池大概也觉得自己吹牛有点过头,嘿嘿一笑再不言语,那边谭掌柜也只笑笑,没和他抬杠,正要掀开马车上铺的油布看看药材,就听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哟,这不是回春药铺的老谭吗?怎么着?你今儿个跑到我们药铺前,是来踢场子的?呵呵!可惜啊可惜,你就是再眼红,回春药铺也配不出六味地黄丸,乌鸡白凤丸,千金片来,光眼红有什么用?」
一听见这个声音,沈明珠就是一愣,不敢置信地抬头向不远处那药铺看过去,只见牌匾上斗大四个金字:妙方药铺。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沈明珠摇摇头,那边妙方药铺的掌柜严固已经施施然走过来,看见她就是一愣,接着眉头深深皱起,脸上一丝厌恶神色,竟是招呼都没打一个便转过头去,声音也浑不似刚才那般带着一丝傲然戏谑,而是很不客气地冷哼道:「谭良,你跑到我这大门口拦下一辆马车,到底意欲何为?」
他神态的变化自然也落在谭良眼里,这位回春药铺的老掌柜不由就是一愣,然而很快就反应过来,目光深深看了沈明珠一眼,他哈哈一笑,拱手道:「见谅见谅,我闻着这车上炮制的药材味道实在是好,所以忍不住拦了马车想要做一笔生意。放心,看一眼我们就走,不耽误严掌柜做生意。」
「药材?」
严固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此时他也隐隐闻到了马车上传来的药材香气,不由警惕地看了沈明珠一眼,阴沉着脸色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王八蛋玩意儿?
沈明珠这个气啊,她嫁进张家后,因为张家不过是个商家,规矩也没那么严格,当日在她拿出两张药方后,张扬就特地带她去了自家几个药铺转过,严固作为张家的心腹兼姻亲,那自然是常常见面的,所以刚才她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然而这都是过去的事,严固刚才看见自己的无礼她也不屑去追究,虽然对方说的六味地黄丸乌鸡白凤丸千金片等,都是她给张家的方子。
可这质问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我的药材从哪儿弄来的?和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顾家哥俩此时也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不得不说,虽然平时不对付,有些相看两厌的味道,但这个时候,顾二少还是挺讲义气的,冷笑一声上前,他轻蔑地对严固道:「管得着吗你?」
「你…」
严固被噎的一口气上不来,有心喝问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然而今天进城,顾清池可是换上了自己的长衫,他人又长得好,此时往这儿一站,正经一个浊世佳公子,就算看上去朴素,那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严固怎么敢和这样的年轻人出言不逊?万一人家有个功名在身,收拾自己还不跟玩儿似得?即便张家有些背景,也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求到县太爷头上啊。
第二十一章:机会
一念及此,就收敛了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谭良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此时见严固吃了瘪,不由心情大爽,掀开油布正要伸手取药材,就见顾清轩抢在他之前拿下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二十多个纸包。
「谭掌柜,这是我们车上药材的样品,你看看怎么样吧?」
沈明珠在一旁开口,顿时又惹得严固恶狠狠瞪过来,不过她只把对方当空气。对严固这种无理的老货,无视就是最好的反击。
果然,严固气得大口喘起了粗气,有心拂袖而去,然而想起当家的前些日子和自己说起过的那几句话,他顿时又压抑住火气,瞪着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个即将被打开的药包。
「咦?这山药的火候很好啊,是麦麸炒制的?」
谭良打开一个小包,取出里面的山药片,只看一眼便惊叫一声。炮制药材也是门手艺,不过想要一眼分出高下却是不易,但谭良那是浸淫此道几十年的人,虽只是粗通医术,可日常就是和这些药材打交道的,所以一看这麸炒山药的成色,他便立刻明白沈明珠是此道高手了。
「掌柜的好眼力。」沈明珠点点头,又拿起下一包药材,打开后递过去:「这是甘草熬煮的制远志,您老看看。」
「不错,很不错,真没想到,沈娘子竟然还有这份儿手艺。」谭掌柜拿起一段远志,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点头称赞。接着不等沈明珠说话,他就又打开了一个小包。
这包里的却是几只蝎子,谭掌柜捏了捏,忽地抬头笑问道:「这全蝎听说有二十多种炮制方法,不知沈娘子会几种?」
沈明珠笑道:「酒制,酥酒炒,微炒,炙制,醋制,切制,糯米炒黄,米炒制等等我都还略通一些,看掌柜的想要什么样的药效了。」
「哎哟,沈娘子是个大行家啊。」谭良这一下是真的震惊了,冲沈明珠伸出大拇指,惊叹道:「刚才顾小哥儿说方圆五百里没有你这样的人才,这话固然有些托大了,不过方圆百里之内,沈娘子的确是头一号。」
「掌柜的过奖,可不敢这么说,民间自有高人,小女子不敢妄言。」
沈明珠连忙谦虚,却见谭良点头笑道:「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娘子日后会有大出息的,只可惜有些人有眼无珠,往后不知要怎么后悔喽。」说完打了个哈哈,赶在严固发飙之前笑道:「娘子,小老儿托大,这些药材想全买下来,不知道价钱几何?若娘子愿意,不如去回春药铺谈一谈?咱们这里虽是大道,但也毕竟是人家门前,万一这半天没人上门买药,却怪到你我头上,咱们岂不是太冤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顾清池哈哈一笑,这个谭良很合他的胃口,只看严固那老家伙涨的和公鸡冠子似得面孔,他心下已经同意把药材全部卖给对方了,前提是价钱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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