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靠在稻草床上,饶有兴趣看着那四人,纤长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见秋屏和婉娘都不做声了,她便笑吟吟道:「秋屏说的没错啊,你们干什么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样?难道你们不是北匈人的奴才?混在大夏军队的奸细?我和秋屏婉娘不是被你们给掳劫来的?」
秋屏:…
婉娘:…
帐篷里再无声音,气氛似是猛地紧绷了起来,秋屏与婉娘只觉着心都不会跳了,忽见那张山猛地蹲下去,揪着头发嚎哭道:「要不是老子娘媳妇儿女全家人都被鞑子攥在手心里,王八蛋才干这种死了下十八层地狱的事儿呢,要不是…要不是…啊呜呜呜…」
他这一哭,另三人也都跟着蹲在地上嚎哭起来。七尺多的汉子,只哭得肝肠寸断,声音令人不忍卒听,连秋屏和婉娘两人都怔住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隐情
「原来如此。」
沈明珠微微点头,忽见帐篷外有两个鞑子挑起帘子,满脸凶狠地看进来,她就满不在乎笑道:「这会儿有思念家乡的,又何必做出那种事?难道不知大夏对奸细是绝不姑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吗?」
两个鞑子听不懂她的话,连忙叽里咕噜地问张山,张山得了沈明珠提醒,连忙站起身毕恭毕敬用匈奴话答道:「是因为她们说起了家乡风物,所以一时间思念家乡,忍不住哭了。」
两个鞑子面上的紧张凶狠之色褪去,恶狠狠嘲笑了几句,然后离开。这里张山和其他三人也就不再哭了,坐在角落里怔怔出神,秋屏和婉娘看了沈明珠一眼,也老老实实坐回她的身边,再不言语。
倒是沈明珠似乎对这四人很感兴趣,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们,过了许久,她忽地开口道:「张山,你在想什么?」
「我们会下地狱,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老天开眼,这事儿和我家人没关系,让她们将来投胎个好人家吧…」
张山本能地就回答了,说到一半方醒悟过来,连忙闭口不言,戒备地看着沈明珠,想了想后沉声说道:「沈娘子,我们知道做下这样事,对不住您,更对不住大夏。但是没办法,我爹娘媳妇儿女都在鞑子那个可汗手里捏着,我不敢不听他的命令。我知道将来我肯定不得好死,可是想要我们帮你们逃出去,这绝不可能,你就死了心吧,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的。」
「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沈明珠安抚了下张山,接着好奇道:「你们都是先前鞑子进关抢掠时被抓走的吗?我记得已经有十几年,鞑子没有在夏境内横行了。」
「我们是二十年前被鞑子抓走的,整个村子里的老少妇孺都被抓走了,我那会儿才八岁,跟着爹娘兄弟一起,这么多年了,兄弟们死了两个,剩下都是奴隶,寻个当初被抓走的汉人奴隶成亲生子…」
张山讲述着在草原的生活,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婉娘和秋屏也听得直落泪,喃喃道:「这些北匈鞑子真不是人,真不是人,你们何苦呢?这样被人如同牛羊一般驱使的日子,岂不是生不如死?为什么还要活着,替那些鞑子出力?让他们用你们的供养来攻打大夏?」
张山惨笑一声,喃喃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是国公府的贵人,你不会了解我们这些蝼蚁的想法。即便如此,这些年草原连年暴雪大旱,当初和我们一起被抓的大夏人也死了三四成。只怕再过两年,就死绝了。当然,鞑子也不好过,那些贵族老爷对他们的子民,有时候和对待我们也没什么两样。」
帐篷里再度沉默下来,沈明珠叹了口气,喃喃道:「战争也快结束了吧?打了一年了,大夏不好过,北匈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那个可汗也当真可笑,不知道听了谁的话,竟然将我掳来,我就算真的是药仙下凡,救活了他们所有的将士,没有粮草吃食,没有盐巴茶砖,他们拿什么生存?救过来的将士还不是要活活饿死?」
「什么将士?他们就是鞑子,也配用将士这两个字?娘子,您别忘了,他们不是人。」秋屏和婉娘异口同声纠正,可见在她们心中,对北匈鞑子着实是深恶痛绝。
「没错没错,就是鞑子。」沈明珠连声点头附和,这是政治正确,身为一名大夏人,必须和同伴们保持一致。
「娘子,咱们是不是真的会被抓去那个什么王庭,从此后再也回不去了?」
夜已深沉,张山等人已经靠着帐篷里那个小火堆睡了过去,沈明珠的神思也有些朦胧,忽听婉娘在耳边轻声呢喃,她一惊而醒,接着挠挠脑袋叹了口气,小声道:「当日我刚苏醒过来,还曾经偷偷将草药扔出布袋,想着给追兵留下点线索,然而现在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追来了吧。」
婉娘沉默,忽听沈明珠又道:「我是这样想的,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有人追过来,明摆着是送死来的,这是哪里?这是北匈境内,我们大概已经是深入到腹地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是心里发慌,好像真的有人追过来…」
不等说完便听婉娘惊喜道:「会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大少爷了。」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不是沈明珠的,而是秋屏的。她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少爷对娘子一往情深,说不定真的会追过来。只是不知罗林如今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我被鞑子掳劫?之前我和他吵了一架,气得我想着一辈子都不要再理他,可是现在想想,早知道今日,当初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我都不该和他吵,谁知道一转眼就生离死别了呢。」
「你和罗林吵架了?什么时候的事?」沈明珠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她印象中的罗林最和气憨厚不过,对待秋屏不说是对仙女一般也差不多,就算是秋屏无理取闹,那个绝世好男人也只会笨拙一笑,怎么可能竟然是他无理取闹,和秋屏吵了起来。
「就是半个月前吧,也不知他抽了什么疯,我好心好意去给他送饭,他却说里面加了芹菜干,说他不吃芹菜,我要害死他。娘子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他从未和我说过,我哪里知道他不吃芹菜?从前分明好像也吃的,当时把我气得,我那么忙,还想着他,他不念我的好儿,倒来寒我的心…」
秋屏说到这里,想起当日罗林的无情,自己的无措,以至于今日的生离,忍不住就呜呜哭起来,却听婉娘幽幽道:「你个傻子,他分明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也许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所以特意发火,要你恨他,从此后断了对他的念想,你竟然真的就上当了。」
秋屏的哭声猛然就噎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哪有这样的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希望
「情到深处无怨尤,书里那些有情人可不都是这样的?我因为做了三少爷房里人,他时常也会给我讲一些风月故事,所以我知道的比你多,不信你问娘子,是不是这么回事?」
沈明珠点头道:「没错,依照罗林的性情为人,我觉着婉娘的猜测很有可能成真。唔!这样说的话,婉娘啊,你不是说章建也是好多天不见人影?距今…是不是也有半个月了?别忘了咱们在北匈可也已经走了五六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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