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好像还不是翰林吧?」沈明珠忍不住在一旁拆台,果然就见顾二少脸一红,怒气冲冲道:「迟早的事。哼!再说…这是为了对仗工整,少许浮夸之处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谁说那个翰林就是我了?据我所知,就是现在的翰林馆中,喜欢临摹汉贴的也不少,最出名的就是江东苗秀峰,那可是大夏最有名的书法大家。」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赶紧写吧。」
沈明珠摇头笑着,顾清池在这方面当真是半点受不得激,果然,就见顾二少冷哼一声,将袖子挽了一挽道:「你不是让我编一副吗?我就给你编一副。」说完蘸墨提笔,一气呵成,沈明珠抬头看去,只见两张红纸上分别是「学成才和生财才长财进,勤能富康为福富至福来。」(此对联乃父上大人所作,因此方能用在此处)
这算不得什么好对子,然而正如顾清池所说,恰好是寻常人家需要的过年对联,寓意吉祥诚恳,虽不精巧别致,但顾二少能信手拈来,也足可见其才思敏捷了。
这时地下柜子上已经摆满了对联,顾清轩数了数,便转身道:「清池,咱家对联数目够了,再写几个横批吧。」
顾清池答应一声,从桌上将写横批的红纸捡出来,大笔一挥,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肥猪满圈」就跃然纸上。
「等等…」沈明珠看清这四个字,不由大叫一声,颤抖指着那横批:「这…这就是你给对联配的横批?敢情这个家成了猪窝?我们都是肥猪的话,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顾清池鄙夷地看她一眼:「没知识,这可能是配对联的吗?这是贴在猪圈上的。」
「猪…猪圈上的?猪圈也要…贴横批?」沈明珠一头杵在炕上,差点儿没被自己口水呛到,但很快便疑惑道:「不对啊,我也喂过两回猪,怎么没见猪圈上有这种对联?」
「哎呀,笨成这样,简直无可救药了。」顾二少也不解答,只是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一边又写了个「金鸡满架」的横批。
还是顾清轩厚道,对沈明珠解释道:「因为贴在猪圈外面,所以很容易就会被风刮走,一般在二三月之前,还能留一点残余,到了年中,就一点都剩不下了,沈娘子是秋天才到我们家的,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原来如此。」沈明珠点头,然后马上看到那张金鸡满架的横批,立刻笑道:「这一回我知道了,这该是鸡窝上贴的横批了,对不对?」
「行啊,都会举一反三了。」顾清池哈哈一笑,语气中全是嘲讽,这把沈明珠给气得,暗道不给你挑点毛病出来,还真怕你长出尾巴翘到天上去。
一念及此,便把眼珠儿一转,假装正色道:「我抗议,凭什么只有金鸡满架?那窝里明明还有十几只鸭子和五只大鹅,平日里你鸭蛋鹅蛋没少吃,怎么到过年论功的时候,就只记得鸡的那一点功劳,就没鸭子和鹅什么事儿了呢?你这是歧视,我替鸭子和大鹅抱不平。」
顾清池一愣,旋即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什么?哪有你这样强词夺理的说法?从来也没有给鸭子和鹅写横批的,快走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要打扰我写字。」
「抗议抗议,今年你一定要把鸡窝三友都给写上,不然明年我放大鹅出来拧你。」乡下人管鹅咬人叫做拧,因为这货没心没肺,一旦下嘴那真是下死口,必要重重拧几下,拧的你哭爹喊娘才算数。
「什么鸡窝三友?」顾清池这个气啊,抬头冲着他哥喊:「赶紧把这个添乱的给轰走行不行?再这么闹下去,我没法写了。」
话音未落,就见钟氏走进来,呵呵笑道:「我觉着沈娘子说的没错,凭什么年年都是金鸡满架?鸭子和鹅这一年也下不少蛋呢,你就再添上两个横批,反正咱们家鸡窝大,完全贴的过来。」
这是亲娘吗?怎么胳膊肘一个劲儿往外拐呢?顾二少鼻子差点儿气歪,可面对母亲和沈明珠联起手来的胡搅蛮缠,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又写了一张「乌鸦满架」「曲项向天歌」丢在一边,对顾清轩道:「到时候都贴到鸡窝上去吧。」
「哎,不对啊这个。」沈明珠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乌鸦满架」的横批拿过来:「什么…什么叫乌鸦满架?哪来的乌鸦?你欺负钟婶不识字吗?是不是还忘了我是识字的?」
钟氏倒也认识简单的字,凑过来看一眼,立刻「勃然大怒」,在顾清池背上拍了两巴掌,咬牙道:「混账东西,什么叫乌鸦满架?你盼着我们家倒霉吗?这乌鸦是个什么东西?嗯?欺负你娘我不识字?」
第七十八章:动心
「写错了写错了,我想着写乌鸭满架,鸭子的鸭,没想到一下笔成了乌鸦。」顾清池左躲右闪,拼命解释,却听连他大哥都提出疑问:「乌鸭满架也不对啊,咱们家还有两只花鸭子呢,不全是黑鸭子。」
「这活儿没法干了。」顾二少泪流满面:「那你们说写什么?你们说写什么就写什么。」
众人都笑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出着主意。顾清池一听:得!娘亲已经彻底被沈明珠给带坏了,在那里说着什么『一天一个蛋』、『少吃食多下蛋』之类的恶搞横批,于是干脆不理这俩人了,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横批爱找谁写找谁写去,我不伺候,这明显是写了就必定砸招牌的,我混到现在容易吗我?」
一边说着话,陆续就有人过来找顾清池写对联,于是沈明珠和钟氏也停了说笑,最后只把那「金鸡满架」的横批认真收好,「乌鸦满架」和「曲项向天歌」都给孩子们练习铰纸人去了。
人越来越多,很快屋子就挤满了,顾清池写的也越来越快,字的品质却是一点儿没下降。沈明珠在旁边看着,都替他那只手腕担心,这已经不是高负荷三字可以形容的了,一直要悬空笔走龙蛇啊,这货不知道累吗?
好容易到了中午,村里大部分人家的对子都写完了,用掉了两碗墨汁,顾二少等最后一个村民离开后,立刻甩着手腕子大呼小叫起来。钟氏正在堂屋里做饭,听见了便笑话道:「行了,知道你辛苦,不用拿出这声音给我们听了,写几个字儿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钟婶,这样一上午悬腕疾书确实很累,我相信二少爷不是在故意邀功。」沈明珠正在炕上认真剪着上午刚跟人学的简单福字窗花,听见钟氏的话,立刻帮顾清池分辩了一句,然后招手让顾清池坐过来,很自然的拿起他手腕开始按摩。
「喂!这…不太好吧?」顾二少脸上羞红,连忙做贼似的四下里看看,发现无人看见才微微松了口气。
「呸!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手腕子刚刚写了这么些字,得赶紧活动开,不然现在你年轻还好,到老了这里就要痛了,你又是个注定吃这行饭的人,日后写字的时候还能少了?所以我才帮你一把,你就想到男女大防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姐姐帮弟弟揉揉手腕子,算个什么事?」
沈明珠笑啐了一口,听她这么一说,顾清池也放下心来,因讪讪笑道:「我倒也没多想,只是事起突然,没有个防备罢了。谢天谢地,这些年我不知道让我娘冤枉了多少回,可算是今日有个为我说话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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