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为什么会怀疑到药物上?」
「因为被捂住口鼻闷死的人,在濒死之时必定剧烈挣扎,然而属下仔细检验过尸体的指甲,里面并没有任何痕迹,说明死者在被闷死之时连凶手的衣物都没有碰到,不然以她的指甲之锋利细长,不会连点皮屑布丝都抓不下来。」
「万一是被人清理了呢?」
初一忍不住在旁边插嘴,却见宣素秋自通道:「不可能。一来指甲这一处很少有人在意;再者,那么长的指甲,如果要彻底清理,费时绝不会少,死者乃是世子夫人,她的死会引发多少震动?应该是从死亡后到装殓前,身边都不可能离了人,所以凶手没有这个时间,而且心虚之下,他也未必敢冒这个险。」
初一本来就是抬杠,此时却也无话可说了,却听徐沧沉:「如果真是下了药后再将人闷死,那这个凶手必定是可以随意进出主屋之人,如此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就小了许多,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偷偷潜进。」
说完又听宣素秋道:「是的大人。而且属下说陈夫人很可能是被下药后捂死,还有一个支持此说法的细节,就是先前大人说过,陈夫人外间有伺候的丫头,如果她被捂死,岂会不大声尖叫喝斥?只要屋子里出现一点儿动静,凶手都没办法从容退走。所以综上所述,陈夫人遇害之时,很可能是陷入昏睡甚至昏迷,无力反抗,才会导致这样结果。」
「很有道理。」
徐沧点点头,这时宣素秋看见了那块纸板,见上面寥寥两行字,她便纳闷道:「大人为何将陈夫人和春蕊秋雨列在一处?却将世子列在上面?莫非你怀疑夫人的死和两个丫头有关?」
徐沧也看向那纸板,沉:「这只是疑点,我并不能确定他们当中到底谁的嫌疑更大。不过当日在外面服侍的丫头是秋雨,你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吗?她说世子夫人和世子爷争吵之时,她不敢进去劝解,等到世子怒冲冲离开,她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敢给对方,说是怕夫人知道后责罚于她。」
「记得记得。」宣素秋急忙点头:「当时我还想着,这陈夫人真够霸道的,就算是她的陪嫁丫头,可嫁去了长乐侯府,那也就是长乐侯府的人了,哪有爷们冒雨离去,丫头竟然连把伞都不给的?」
徐沧一挑眉,淡然笑道:「是吧?连你也觉着有些奇怪。在侯府中听众人话里意思,陈夫人善妒,可世子爷却也并不畏惧她,夫妻两人感情不和,各不相让。如此一来,陪嫁丫头固然十分难做,但也不该任凭世子离去,却连一把伞都不给的,不然回头世子若拿她撒气,就连陈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宣素秋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世子爷风流多情,所以怜香惜玉,秋雨对他的畏惧远远小于对夫人的畏惧?大人你想啊,若是世子爷怨怪秋雨,只要说几句好话,掉几滴眼泪,世子爷很可能就既往不咎了。然而若是世子夫人,只怕她越哭,夫人越生气呢。那个秋雨我也看了,着实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世子爷既然想要春蕊,焉知对她没有心思?所以她自然是能在世子爷面前吃得开,却未必会讨世子夫人的欢心。」
「你说的没错。」徐沧从前断案,一向都是自己思索,忽然这一次新收的验尸官,不但验尸技术绝佳,在其它疑点上也都能有自己见解,如此讨论之下,思路渐渐明朗,当即只觉精神大振,来到纸板前指着秋雨那个名字道:「而且你这个说法,和秋雨之前所说的违抗夫人命令会遭责罚也恰好对上了。只是既如此,你不觉得疑惑吗?这样一个丫头,会忠心耿耿到为了她的主人置生死于度外,当众为陈夫人的死鸣冤?」
第二十八章:疑惑
「对啊。」
徐沧不说的话,宣素秋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听见这话,忍不住便是一愣,她蹙起两弯英气秀美的眉,喃喃道:「秋雨最开始为主喊冤,何等慷慨壮烈?可是到了后来,说话行事却又有些畏缩,这说明她胆子并不大,可为什么会有先前那种激烈的举动?」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无意中看到的那个表情,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来道:「大人,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当时就在你说丫头明哲保身情有可原,然后金光候爷怒吼之时,属下…属下似乎看到那个秋雨飞快看了春蕊一眼,面上带着一丝感激神情,不过这实在是太短暂了,所以属下也不是很敢肯定,也许…只是我一时眼花,虽然我的眼睛向来很好用。」
「哦?」
徐沧微微动容,沉:「莫非这两个丫头竟然私下里有所串联?那为什么春蕊还要阻止秋雨告状?如果一切都是伪装的话,这事情就有些可疑了。陈夫人的死,本就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嫌疑最大,莫非两个丫头对主子严苛怀恨在心,合谋杀主?也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秋雨为什么还要为主鸣冤?如果她不喊冤的话,这事儿很有可能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这一点宣素秋也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皱眉苦苦思索,却听徐沧忽然问道:「是了,你是仵作,可能看出这两个丫头是否都还是处子之身?」
「回禀大人,属下仔细观察过她们,两人都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徐沧问得坦然,宣素秋答得从容。两人都是问答完了才猛然一愣,心中同时泛起一点羞窘,却见初一在一旁由衷道:「宣小弟真是好样儿的,我原先还担心你这个女孩儿终究会忸怩,如今可是完全放心了。」
徐沧咳了一声,沉声道:「本应如此。若不是宣素能够恪尽职守,本官明知诸多不便,又怎会用一个女子来做仵作?」
「大人不必担心,尽管将我当做男子看待就是。」宣素秋冲徐沧抱拳,郑重道:「属下从前就以男子身份协助地方官破获十几起凶杀案,从未因为身份而扭捏羞窘耽误过案情。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当也不敢来大理寺应征仵作了。」
「这就好。」
徐沧点点头,又转回身去盯着纸板,暗道这案子委实千头万绪,陈夫人身边几个亲近人,各怀心思各有嫌疑,尤其赵云霄的表现,更是令人侧目,但偏偏他们的话又都能自圆其说,到头来,这事儿竟有些狗咬刺猬无处下口之感。
宣素秋咬着唇看着纸板上「小桃红」三字,忽然轻声道:「大人,你从来没去过长乐侯府后院,怎会知道有人没到厅中呢?」
徐沧「哦」了一声道:「我也是猜的,当时看见那厅中仆役,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都是穿着缎子比甲,两个婆子身上也是较好的布料,唯有两个妇人和一个小丫头穿着粗布衣裳,想来就是这院中负责洒扫之类的粗使下人,但不管是丫头还是妇人又或者妈妈,都是双数,只有粗使丫头是一个人,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丫头?陈夫人性喜奢华,看她用人习惯也喜欢成双,所以就问了一句,果然便是漏了小桃红。」
徐沧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解释案情还是很耐心的。这一下,初一和宣素秋都豁然开朗,宣素秋竖起大拇指,由衷道:「大人真是心细如发,属下佩服。」
初一这时候也插言道:「以往大人问案,总是第一时间内将所有能提供线索的人问遍了,怎么这一回您去了后院,却独独漏了书房伺候的人?世子爷既然半夜回书房,那必定要有人服侍他吧?也许能从那里得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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