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该罚。」这一回宣素秋也不讲义气了:「若是不让他受点教训,下一次他这形状落在死者家属的眼里,人家该多伤心气愤啊。」
他就知道,小宣是他的知己,他们两个有着一般的心思,她从小就做仵作,看的尸体经手的案子不知比初一多多少,然而她到现在还能保持这一片怜悯之心,为被害者的家属考虑周到,小宣,小宣,今生何其有幸,竟让我遇到你,小宣,我不会放手的。
徐沧双眼发亮,如同黑暗中的启明星,看的宣素秋有些心惊胆战,喃喃道:「大人…您…您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可是我说的不妥?」
「没有,你说的,都是我心里想的。」
深吸一口气,依靠二十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强压下心中那股澎湃激情,徐沧努力逼迫自己将心思转到别处,恰好程刚进来了,他便问道:「郑大人那里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我刚刚听初一说了一句,只是不知道详情。」
程刚恰好是从知府衙门过来的,因便点头道:「下官刚从那里回来,所以倒知道一二。其实案子很简单,都是仗势欺人惹的祸,先前王百万的儿子带着豪奴糟蹋了一个小媳妇儿,害得那小媳妇夜里就上吊了,如今人家丈夫来报仇了,那丈夫原来却是个镖师,有些武功,等了几天才等到这个机会,一刀下去,两条性命,哦不对,应该是三条性命,那王如坤的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可说是一尸两命。」
「这些人真可气,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报应临头?最后害人害己,那两个女人何其无辜?都让这么个不如的混账男人给毁了。」
「确实,两个女子何其可怜,那王如坤当真可恨,不如。」徐沧也重重一拍桌子,咬牙怒斥。
程刚听着这话实在别扭,男权社会哪有人这样义愤填膺为女人说话的?他就觉着镖师的媳妇也有错,你既然长得俊俏,干什么还要抛头露面?得别人喜欢,结果害了自己害了丈夫也害了无辜。
宣素秋是个女人,为女子打抱不平也罢了,让程刚奇怪的是:怎么徐大人竟然也说出这种话?难道他也觉得这错全在王如坤身上?镖师媳妇就没有过失吗?
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程刚很不认同徐沧的三观,不过好在他很清楚两人之间差距巨大,没有沟通的必要,徐大人若认为镖师媳妇没错,都是王如坤那个混账东西见色起意,那镖师媳妇就必须没有错,错全在那个色鬼王八蛋头上。
第九十四章:疑心大起
违背自己三观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程刚禀报了各项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刻告辞离开。归途中还在疑惑徐大人这样不正常的观念是怎么养成的?想来想去,忽然想起宣素秋,这厮自觉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徐大人明摆着是要讨小宣的欢心嘛,啧啧,那么漂亮的小仵作,金屋藏娇倒正合适,不过再想想宣素秋的性子,程刚又摇头了:那就是个假小子,真不知道高贵的徐大人喜欢她哪一点。
而此时屋里的徐沧却再没有心思想着这些儿女情长,他看着纸板上的字出了一会儿神,忽然上前,在可能有活口的下面添了「复仇」二字,接着又另起一行,添上了「十年前大火后——悬赏——提供线索的裁缝改口——回家后失足落井而死」这一行字,接着在落井而死的下面添了一行小字:杀人灭口。
宣素秋静静看着,就见徐沧琢磨了一阵后,摸着下巴点点头,忽听初二在外面禀报道:「大人,郑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徐沧连忙吩咐一声,宣素秋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告退,就见徐沧笑看她道:「留下吧,看你那好奇的模样,这若是不听一听,今晚还能睡觉吗?」
于是宣素秋就一步蹦到徐沧身后,见他坐下来,连忙狗腿的给他捏了两下肩膀,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大人最好了。」
郑同光很快就到了,进屋后看见宣素秋,先是一愣,接着便恢复如常,和徐沧见过礼后,便坐在一旁椅上,小丫头上了茶,他拿起啜了一大口,才抬头道:「不知钦差大人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本官卷宗,发现这上面并没有记载被纵火灭门的三家人的联系,郑大人一直在苏州为官,可知他们三家素日有没有什么往来?」
郑同光眨巴了两下眼睛,心中擂鼓似得一通跳,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惭愧道:「回禀大人,下官惭愧,当时打听得这三家并无往来,所以也未细查,如今想想,他们明面上虽无往来,可这暗地里,实在说不好。」
徐沧见郑同光十分惶恐,便叹气道:「也罢,不怪你,实在是相隔时间太长,若非总领全局,很难想到这一点。」他如今是奉了圣命,调查三场大火,就这样,先前还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郑同光虽然在苏州为官十年,可一起大火当做一个案子办,时间跨度又太大,忽略这个细节也是情有可原。
「是是是,多谢大人体恤。」郑同光抹了抹头上汗水,又听徐沧道:「先前我和你说过,怀疑那提供线索的裁缝是被杀灭口,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堂上改口,必定是有缘故,恰好那时这件大火案也是由你侦办,你回去将当年县衙中人的花名册拿来,按照上面名单细细核对,凡是到如今还活着在苏州的人员,统统报与我知。」
郑同光疑惑道:「大人可是怀疑当年那纵火疑凶就在县衙中,所以裁缝恐惧之下才改了口,之后又被杀人灭口?」
徐沧点点头,想起一事又问道:「是了,这卷宗上第一场大火也就罢了,可十年前与今年的大火都明明白白写着是纵火行凶,为什么百姓们还听信谣言,说是天降大火?以至于人心惶惶?连皇上和朝廷都惊动了?」
郑同光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百姓就是这个性子。其实这两次大火后,本官已经第一时间就张榜说明是纵火行凶,还搞了悬赏,可这人为纵火哪有天降大火那般神秘震撼?所以有那明知真相的百姓,也跟着传播谣言,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所以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抓也抓不过来。」
徐沧沉着脸道:「所以就任由谣言扩散吗?郑大人这件事办得不好。」
郑同光忙道:「大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因此抓人,明面上没人敢乱说话,可暗地里却是愈演愈烈,所以下官不敢轻举妄动啊。」
徐沧沉声道:「刚刚郑大人也说过,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百姓,本官不要你将百姓尽数抓起,但这别有用心的人,你因何不追究?」
郑同光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无奈道:「下官也让于捕头带人抓过几次,可那些贼子太过滑溜,于捕头也算能干的,然而几次抓捕,却一无所获,加上纵火案后,苏州地界也不太平,下官才疏学浅,忙得焦头烂额,是下官无能。」
徐沧摇了摇头,这郑同光的才干实在一般,又或者,他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有心姑息放纵?
一念及此,不由疑心大起,暗道是了,他能在苏州这个富庶地方为官十年,岂是平庸之人?如此心机手段,会因为一起纵火案便焦头烂额?说起来,十年前他在苏州县衙做县令,恰恰第二起纵火案也是他负责的,这真的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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