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着,如果找不到真炉子,再把它放回去。”
“好好。”
早就等在外面的郑家三兄妹听见“假炉子”三个字,已经急躁起来,最按捺不住脾气的郑潇质问:“假的?也就是说没有办法偷到命?你是怎么办事的,你也是假的吧,世上哪里有什么偷命师,骗子。”
白天被南星冷眼瞧了两回的郑海这次也不绅士了,轻声笑了笑说:“谁出的主意说要请偷命师的,还不如请律师。”
三人中唯独郑汪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脸色也并不太好,但还是对南星客气,没有出言讽刺。
“你们放肆,人是我请回来的,你们怨怼她的每个字,都是在怨怼我。”
姗姗来迟的何奶奶一出现,郑潇和郑海就不敢说什么了。何奶奶说:“不过才半天时间,让人死而复生的事,是那样轻易做到的吗?都回屋去。”
三人略有怨言,但还是回房去了。
何奶奶朝南星微微弯身,说:“抱歉,老爷子总惯着他们,说他们小时候跟着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有钱了后,他们要什么他都会满足,用个简单的词来说,就是溺爱。”她轻轻叹息,“他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对他们的愧疚太大,以至于到后来,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骄纵的性子。南星小姐不要跟他们计较,你慢慢来,没有人会再催促你。”
南星并不在意他们的嘲讽,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去杨家,看看炉子是不是在那。
何奶奶作息很是规律,半夜醒来,现在精神很好,再回去躺着怕也是睡不着了。她见南星精神不错,或许是她太冷淡了,让她无端有了共鸣,开口说:“你要是不困,就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南星看看时间,夜里古物最活跃,如果现在过去,杨家别墅里的古玩气息强烈,或许会掩盖炉子的气息,那就算过去也徒然,等黎明了再去。
“好。”
夜里的花园很安静,蛰伏着虫鸣声。
何奶奶走的不快,步子并不拖拉,只是走得缓慢,像心事都落在了脚底,步伐沉重。她和南星走在花园里,看着那葱葱林木,说:“这些树,还是当年我去买的树苗,让园丁种下的。”
南星抬头看着这些少说有十年的树,说:“好看。”
何奶奶笑说:“他也很喜欢。”她又说,“我办的什么他都喜欢,最了解他喜好的人,是我。就算他不会醒过来,我也知道他要怎么分配他的财产。三个儿女,一人一份。他从不偏心哪个孩子,可哪个孩子都觉得他偏心另外两个人。”
她又叹气说:“他以前好强,放不下生意。等终于明白了,想要挽回,却迟了,死在了这座他心念念的小岛上。”
南星问:“挽回?”
“挽回这个家。他常跟我说,他最开心的不是最有钱的时候,而是以前白手起家时,带着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点着蚊香,给他们说故事纳凉时。”何奶奶笑笑,“不要觉得有钱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会怀念那个一穷二白的日子,但他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事。我开始会笑话他,后来就不笑了。”
她想到他说这段往事的神情,脑海里就有他失落的神情。
只是那时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放下。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大好后,打算把财产分了,但他提了一个要求,要孩子们跟他一起来四水岛住一段时间。这别墅建了十年,可实际上一家人从来没有一起来住过。如果不是要分配财产,他们肯定也不会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在岛上猝死,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何奶奶没有叹气,话里无比平静,只是南星听出了失落。
良久的沉默,带着让人无比落寞的气氛。
南星说:“郑老爷醒过来,一旦遗产分配了,只怕会更乱,三兄妹的感情并不会好。如今他们只是希望,郑老爷的财产能全都分给自己。只要不如愿,争夺遗产的大战绝不会停。”
何奶奶看着说话似尖刀的她,笑了笑:“真是个心里很现实也很冷漠的姑娘,比我这老太婆的心还要沧桑,但你说的是实话。”
南星问:“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找偷命师?如果不是你牵线搭桥,他们三个人早就请律师了吧?”
“是,现在也只是暂缓他们翻脸。”
“那为什么要找我?”
何奶奶默然半晌,缓缓抬头看着在夜色下郁郁葱葱的林木,说:“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苍老的面庞,却是小姑娘的语气。南星的硬心肠,都被她的语气软化了。
亿万身家又如何,她不惦记,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明知并不是真的复活,明知会更让人痛心,明知再一次离别会更撕心。
也想要再见他一面。
第19章 鱼纹香薰炉(六)
朝阳初升, 四水岛的轮渡重新开了起来, 将对岸的游客接来小岛。岛上的店铺也几乎在那个点开了, 游客多, 钱赚得多,但租金也很贵,谁都不想错过一个游客。
杨先生的家没有占据太多地方,不像郑家那样圈了一大块地,也并没有临海,处在小岛中央,又临近游客众多的博物馆,并不*屏蔽的关键字*静。
杨家花园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他的脸型棱角太过分明,略显刚硬, 虽然闭上了双眼, 但看起来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 让人觉得他心事重重。
“早餐准备好了。”
声音轻缓温柔,如沐春风。杨江河睁开眼, 眼里沐浴了阳光,有神, 也很柔和, 是跟周身气场并不太符合的眼神。
说话的姑娘已经走到他面前, 二十多的年纪, 年华正好。她的长相清秀婉约, 声音更温婉。她弯身说:“特地让磨坊的人磨的豆浆,豆香很浓,已经让厨房去煮了。”
杨江河握住她的手,说:“最近不是总说困吗,那别起这么早,多睡一会。而且我醒来看不见你,以为你去哪了。”
赵倩点点头,又说:“难怪我回来没看见几个人,你把他们都叫去找我了?”她探身在他眉心亲了一口,说,“我又不跑,你怕什么。跑了你还怕抓不到我。”
“是,抓不到。”
赵倩微顿,伸手挡住他看自己双腿的视线,说:“我不跑,不需要你抓。”她绕到背后推他的轮椅,说,“屋里冷,我们再晒晒太阳,一会邱先生也应该起来了。”
杨江河说:“嗯,等会我会跟邱辞说香薰炉的事。”
赵倩默了默,说:“不说也没关系。”
“昨晚他看过炉子,说找到原主并不难。只要把香薰炉给他看,他一定可以找到原主,从哪里挖出来的,又曾在谁的墓中,他不会弄错。”
赵倩说:“但他找到炉子原主的前提是,你收藏的东西他全都要看一遍。”她又说,“那邱先生也是个怪人,费那么大的功夫去找古墓,却只提这一个要求,一件也不带走,只是非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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