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年少时没有个矫情模样,我总是不太愿别人提起我的那些过往,因为这些在现在成熟的我看起来,都是太幼稚了些。
“你是什么意思?赶着帮我介绍个同病相怜的对象?”我问道。
狐狸大姐拍了拍我的手,又说:“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同你说,那只公狐狸整日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狐狸洞里谁都不见,连刚刚生下的儿子都不曾理会过。”
“真是造孽。”我感叹道。
狐狸大姐叹了声气,很是伤感道:“唉,没过多久,公狐狸也自尽随母狐狸去了,现在只剩那只小狐狸孤苦一人。”
“真是壮烈。”我又感叹道。
“那只小狐狸连个名字都还没取好,爹娘就狠心离开了。”
我心里也觉得那只狐狸怪可怜见的,于是善心大发,赐它一个名字。
“我取了,就叫富贵吧。”这些年我养过很多阿猫阿狗,都把它们取名富贵。
狐狸大姐眼睛一喜,啧啧称赞我取的这个好名字。
“既然你都帮小崽子取了名,不如好事做到底,帮我养几天呗。”狐狸大姐试探道。
我打了个哈欠,同她说:“看到了吗?我又困了,晚安,咱们就此别过。”
傍晚的夜风有些凉,吹得我有些莫名的伤感,我下了山,找了间小酒馆要了几壶酒,然后拿着酒来到了江边。
我拾了些柴,打了个响指点起了火,然后我就这么吹着夜风,对着江枫渔火,借酒消愁起来。
我点的火有些特殊,它燃了一夜不灭,而我也盯着它发了一夜的呆。
等我第二天清早回到青峰山时,我的小院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大概是个六七岁的小孩童,他肩上斜跨着个小布包,坐在我的躺椅上,他肥短肥短的小腿够不着地,在空中有节奏地晃动着,他笑嘻嘻地望着我,仿佛这是他的家,而我只是个过客。
“姐姐你回来啦?”那小孩童奶声奶气地问候着我。
刹那间我想了想,除了百年前我有过一个小堂妹,我的亲戚全都死光光了,这里是哪来的弟弟?
那小屁孩好像看出了我的困惑,于是笑嘻嘻地又说:“是狐狸姐姐让我过来的,她说姐姐你心肠好,特地在此开了个秋季游学班,让我过来好好同姐姐你修炼法术。”
我愣了愣,一时无语凝噎。
小屁孩说着说着又左右望了望,问道:“姐姐,我还有其他的同学吗?”
我抖着手,指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狐狸姐姐说,我叫富贵。”
我胸腔中的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
小孩说起自己的名字就很是兴奋地继续解释:“狐狸姐姐还同我说,我姓顾,一顾千斤重的顾,这个姓配上这个名字最是大气上档次。”
我心里有些疙瘩,面露苦色地问道:“你狐狸姐姐那么厉害,怎么不给你直接取个名字叫......”
有些名字我哽咽在喉咙,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富贵很是精明,像是猜出了我要说什么,“顾珩吗?狐狸姐姐有想过这个名字,但是她说了,姐姐你脾气不好,我若叫这个名字你可能会当场炖了我熬汤,想想这样不太划算,我还是叫富贵好了。”
“看不出你还挺识相。”
小屁孩扑腾一下从我的躺椅上跳下,然后用自己肥糯糯的小手理了理褶皱的衣服,我见他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很是好笑,于是捏了一把他脸颊上的一两嫩肉,好声说道:“姐姐这儿不收学徒,你回你的狐狸山去,这个地方莫再来了。”
他好像很是嫌弃,嘟着嘴巴扯开了我的手,耍赖道:“不行的,你不能赶我走,若连你都不要我,我就真成了地里黄的小白菜,没爹又没娘了。”
我看着他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村子里的二胖,那时我每每让他钻狗洞,他也总是这样一幅模样委屈地望着我,总盼着我有点良心能体谅体谅他,不过很可惜,良心这个东西,我没有。
当我正打算拎着这个小屁孩去涂山一日游时,忽然间秋风一阵吹起,像是一片羽毛在轻挠着我的思绪,我不禁打了个哈欠。
我不过刚睡醒两日,怎么这回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我揉着惺忪的双眼,拖着昏昏欲睡的身子往屋内走去,那小屁孩抱着我的腿问道:
“姐姐姐姐,你这是要去哪?”
“姐姐我要回梦中见情郎,你自己爱干嘛便干嘛吧,咱们日后再见。”我敷衍道。
我这一睡恐怕又是个几十年,等几十年后这个小屁孩长大,他也会意识到自己当初死乞白赖地在这儿缠着我是有多可笑了。
我关上门,倒在床上,紧紧抱着一床被褥就这样入了梦乡。
如往日一样,我闭眼的那一刻,黑暗中看到了寻世珠,它闪着光问我:“这一梦还是如往常一样吗?”
我梦中呓语:“对,还是一样。”
“还是他?”
“对,还是他。”
我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下坠,慢慢地,我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我回到了当年洛城的灯会,很是熟练地找到了当初的街道,又像是反复演练过千百次那样抓住那双手,喊道:“顾珩!”
他一如当年一样,蹙起眉头疑惑地望着我。
我憋住了几分感动,柔声对他说:“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好半天了。”
他用余光瞥了瞥紧紧尾随在我身后的陌生男子,随后立即明白了我的困境,他牵住我的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对我说:“快走吧,不然赶不上灯会了。”
一切在梦中重头再来,我知道这是梦,我也假装这不是梦。
纵然是千百回同样的剧情,我都乐此不疲,一遍一遍重复着,一遍一遍享受着。
来到了灯会最热闹的街口,我同他漫步在一排排花灯下,一句话也不说,火红的灯影在我的眼里很是绚烂。
我挑到那盏花灯,花灯的末端用红绳绑着一小幅灯谜。
“莫向东风怨别离。”他读起了灯谜上的字。
我扭头过去望向他,问:“这句什么意思?”
“你不知?”
“我不知”我摇摇头。
他眉眼舒展,忽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时候李行该出来叫走他,而这幅灯谜也要等到很多年后才能解开。
谁知,他的手忽然抚上了我的脸颊,他向我靠过来,微微弯下腰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小语,你知道的,不是吗?”
手中的花灯掉在地上,我全身上下像是没了力气,就连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句话,和之前千千万万个梦境中的都不一样。
“你说什么?”我望着他,像是溺水的我死死地抓着一根稻草。
眼前的他是谁?这时候的他根本就不会知道我是小语。
“小语,别梦了。”他像当年我对他那样,用手轻轻抚去了我眉间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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