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绫从小寒苦,在算学上天赋异禀,又快又准,渐渐让殷夫人手底下的掌柜们又敬又怕。她只管对账,对旁的一切都没有兴趣,掌柜们的拉拢她无视,庄子里的大小管事她冷淡,就连殷夫人身边的丫鬟,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殷夫人派人将李曙的爹娘接到三川居住,越发对骆绫放心。殷家上下,都是她的奴仆,唯有身边的这个女子,不卑不亢,生死无畏,重情重义,才干非凡。殷夫人久掌殷家,殷豪不堪为伍,她何尝不是高处不胜寒。如今有了骆绫,指点天下有人接的上话,处理事务有人帮得上忙,衣食住行有人品味相差无几,殷夫人觉得生活突然丰富快活了许多。若有哪一日骆绫没出现在面前,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觉得少了什么。
经过几次试探,殷夫人终于确定,兵和骆绫这对主仆若说有情义,那也是主仆兄妹情。这下可把殷夫人高兴坏了,心上人有了,知己也有了,只觉得人生从未有过的美满幸福。
骆绫在殷家别庄的权利越来越大,她不偏不倚,手腕强势,果决坚韧,又有殷夫人的力挺,很快成了殷家别庄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管事。殷夫人牢牢地将李曙一家握在手上,又真心实意地推着李曙在小王爷面前露脸,倒让李曙在小王爷面前也博得一些地位。
兵的身体越来越差,这让殷夫人骆绫还有李曙都很着急,请了无数大夫来看,偏偏于事无补。兵一天天枯败,凋零。他已经压制不住体内的毒,或者说,他其实从未真正压制住体内的毒。就好像偷日子的人,他把往后的日子都给透支了,从前撑着一口气,硬让自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如今那口气散了,就要撑不住了。
骆绫着急的好几夜睡不着觉,若不是她,兵何至于沾惹上这趟浑水?兵却屏退所有人,包括殷夫人。好在殷夫人如今信赖骆绫,更对兵一片痴情,乖乖地退出房间。
“我收了你爹的银子,却无法将你带回去,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爹。”兵靠坐在床上,身子陷在锦被中,一连咳嗽好几声,这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你在说什么?”骆绫满头雾水,快以为兵神志不清。
“还认不出我么?”
兵却以手覆面,变幻了声音,熟悉又遥远,让骆绫想起初进骆府时见到的惊为天人的男子。
“罗大哥……”骆绫失声痛哭,“居然是你,原来是你。”
“血色残阳这次,怕是要失诺于人。”兵很是遗憾,他一生浪荡江湖,一言九鼎,却偏偏,这次区区五千两银子的任务,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一直难以完成。
“罗大哥,你会好的,你会好的……”骆绫看着脸色惨败的兵,心里痛不可抑,他都这样了,却还记挂着送她回家。
“若是我死了,那五千两银子被我藏在黎都城外三口井旁的老树根下,记得去挖出来,还给你爹。”
“罗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挂着这些。”骆绫吼道,“我们骆家不缺这五千两银子,只要你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会亲自送我回家。”
“君子一诺九死无悔,你答应我,别让我死了都不安心!”兵却执着地说,“这大概是血色残阳的最后一个任务,别让它……它辱了声名。”
骆绫泪不成声,哭得肝肠寸断。外面殷夫人听到,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还以为兵去了。
兵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亏得殷夫人亲自服侍,对她的态度亲昵不少,见她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样子,勉力挣了口气说,“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来人,来人,去问问史神医怎么还没找到,都怎么干事的?”殷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床榻上神色委顿气息微弱地兵,风华绝代若成绝响,她该慰藉余生?她冲着房外侍候的人大吼道,“再多派人手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因着兵病重,殷夫人全心全意地照顾他,殷家的事务基本上全移交到骆绫手上。兵为了宽殷夫人的心,当着一众人等的面,认了骆绫当妹子。
骆绫强撑着精神,打理殷家的大小产业,每日早晚必去看望兵。好在殷家底蕴深厚私藏颇丰,外面难以见到的珍稀药材殷家库房倒是有不少,那几个大夫医术不济,倒也勉强吊住兵的性命,每天没有变得更坏,大家便都舒了口气。
这当口,殷豪却闹起事来。他不知从哪里得的消息,知道了杀害殷良的人就是骆绫,雷霆大怒,难得有了殷家家主的气势,调派了他能掉派的的百来名护卫加上小王爷那里借来的三十位高手,将清风苑围得水泄不通。
殷夫人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殷豪正在清风苑里大肆打砸。他自己家,那两个小贼明明进了院子,却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红着眼睛,杀气四溢,殷夫人在院门口都不得不怯步。
“你发什么疯了呢?”
几十年的夫妻,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殷豪在殷夫人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久而久之,他不愿意见自己的夫人,索性自得其乐纵情声色。殷夫人掌家,他负责败家。这对夫妻,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面。如今,殷夫人因着兵的病情神色憔悴,显出不同于以往的柔弱风情,撩动殷豪的猎美之心。
他难得对殷夫人细声细气地说话,“我这也是给咱们的儿子报仇。”
“咱们的儿子?”殷夫人冷笑,“咱们没儿子,当年你都进过几次我的房你心中没个成算?那是外面抱回来的,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这个便宜爹倒是当得挺尽职尽责。”
第95章 第 95 章
殷豪低头再抬头,一刹那,好像老了十岁不止。
“你说什么?”他觉得难以置信。他虽爱寻花问柳,可也只是看重正妻嫡子的,不然也不会将家业交到殷夫人手上。只是慢慢地,殷夫人能干强势,完全替代了他。他除了寻花问柳,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可以做。女人当家也没什么大不了,家业迟早要传给两人的后代;家业打理得越兴盛,人家也只会羡慕殷家何等富贵。可他听到了什么?他寄予厚望却惨遭横死的儿子,原来不是亲生的么?
“你放心,你那几个庶出的儿子,的的确确是你的种。我还是给你们殷家留了后的。”殷夫人丰胸肥臀,款摆着腰肢,满脸轻蔑,走到殷豪面前,讥笑一声,“当年若不是你砸下那么厚的聘礼,我何至于嫁到殷家?在娘家被摆布就算了,到了婆家难道还要被你们掌控一生么?真是对不住呢,我这一生,偏要恣意风流。”
“你这个贱人,贱人。”殷豪连声道,脸上写满风雨欲来,“当年你在娘家过得猪狗不如,若不是我帮你脱离苦海,你死了都没人知道。嫁给我们殷家,这些年我哪里亏待过你?我知道你嫌我粗鲁,嫌我丑陋,嫌我蠢笨,我如你所愿,不到不得已不去你面前碍你的眼。可你是我们殷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给我们殷家传宗接代那是你的责任。你居然敢这样干,这样干……”殷豪恨不得掐死面前妖娆的殷夫人,他当年,是真心喜欢过这个女人的,若不然,也不会许以正妻之位,这些年也对她的胡天搞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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