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诊所也跟着搬走了,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她白天忙碌,晚上回到家便觉得无尽空虚,映春给她捏着腿,心疼的道:“夫人,你怀着孩子这么辛苦,白天就不要去诊所了,做个手术一站两三个小时,这身体哪受得了。”
沐晚将手掌轻轻放在小腹上,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只不过没等长大就离她而去,所以这一次她便格外的珍惜,如果凌慎行能赶回来,就可以看到孩子出生,如果他还要再晚一些,那也没关系,她会照顾他长大……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也许会爬了,会走了,甚至是会叫父亲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本来灰蒙蒙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丝色彩,等待也不再变得焦虑无味,而是满怀着期待。
冬天的时候,他们住的地方下了一场大雪,连城以前很少下雪,就算下也不会太大,这样的雪只有在她住过的首都才能看到。
沐晚坐在窗边,看着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玩耍,映春在给他们堆雪人,彩雪和彩雨拿着围巾和帽子在后面追着跑,生怕他们会被冻到。
这样的情景如此温馨,让她忍不住想让时间定格。
文宣看到她,摇着手臂喊着:“姐,姐,过来玩。”
一旁的映春道:“你姐怀着小宝贝呢,不能出来玩。”
沐晚站起来,走到门口,下雪天路滑,她也不敢轻易的出去,只是伸出手去感觉着湿冷的空气。
一伸手,下腹突然一痛。
沐晚知道这是什么反应,于是赶紧叫映春。
这里的雪还没有化,沐晚就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白白胖胖的,一生下来就会睁眼睛,沐老爷还说他会笑。
沐晚想起凌慎行曾经说过,如果她生的是儿子就叫他凌子墨,墨,是他知道她不喜欢打仗,所以要让儿子将来从文不从戎。
沐老爷抱着孩子问:“名字想好了吗?”
沐晚笑着伸出手,勾了勾那胖胖的小指头:“希尧早就给他取好了名字,就叫凌子墨。”
“子墨,好,就叫子墨,这名字好听。”沐老爷高兴的合不拢嘴。
子墨百日的时候,报纸上都在写,联合军大败,死伤无数。
子墨一岁的时候,他们所处的地方也不再安全,沐老爷不得不另寻了一个暂时的庇护所,只是这里更加的偏僻,交通和通讯都十分落后。
沐晚看着当天的报纸,联合军内乱。
终于到了这一天,联合军在经历了分分合合之后还是打了起来,凌慎行和楚南风……不知道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不论谁赢,联合军的内乱无疑是让敌人乘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沐晚放下报纸,目光投向不远处玩耍的子墨,他正挥着小手,迈着还不算稳健的步子追着沐老爷。
两年了,她已经和凌慎行分开了两年,这两年里,她没有任何他的消息,她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所有关于联合军的点滴也只能从报纸上猜测。
为了安全,他们不停的搬家,两年里已经搬了四次,去过了数个城市。
每一次搬家的时候,她都要在门口站上半天,希望那些匆忙来去的人群中会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然后迈着大步向她意气风发的走来。
可惜每一次都是失望。
子墨会叫父亲了,东洋人终于开始节节败退……
子墨两岁了,沐晚教他认识了许多字,他会口齿清晰的对着她写的字念:“父亲、母亲。”
东洋人投降的这一天,举国上下都在欢腾庆祝。
大街上时不时会有军队经过,他们是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与家人团聚。
战争结束了,虽然整个国家还是百废待兴,但笼罩在头顶的阴云也彻底的散开了。
沐晚从报社回来,子墨正在跟沐老爷玩耍。
沐老爷将他交给映春,上前问道:“又去发消息了?”
“嗯。”沐晚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放到一边,“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世界太平了,沐晚才敢登报,把他们现在的住址以隐晦的方式告诉他,之前还打仗的时候,她不敢,东洋人何等精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将沐家与凌家陷于不利的境地。
这些士兵们都回家了,只有他杳无音信。
“大帅一定会回来的。”沐老爷虽然没有几分把握,时间过了这么久,而凌慎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场内乱,他和楚南风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胜了,若是他还活着,怎么会不急着找他们。
沐晚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擦了擦手,“子墨,母亲回来了。”
子墨高兴的跑过来,小猴子一样的顺着她的腿爬上去:“母亲,抱抱,子墨想母亲了。”
沐晚在他的小胖脸上亲了亲。
“夫人。”彩雪突然脚步匆匆的跑过来,“督军怕是不好了,要见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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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卧在床上,鬓间已生了白发,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他就缠绵病榻,每日药石不断,但病情却不见好,被毒药侵蚀的身体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三姨太坐在一边擦眼泪,看到沐晚和子墨进来便道:“督军,少夫人和小少爷来了。”
督军这才睁开眼睛。
子墨走到床前,似乎有些害怕病怏怏的督军,一双大眼睛怯怯的,“爷爷。”
督军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吃力的抬起右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子墨跟你父亲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合格,差点就忘记他小时候的样子了,他的眼睛要比子墨小一些,但是眉毛更浓,他九个月就能站立,十个月就会走路,说话也比别的孩子早,子墨,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子墨眨着眼睛,似懂非慌的样子,很快就对督军床头的桔子产生了兴趣。
督军笑道:“喜欢就拿去吃。”
子墨缩着小手去看沐晚。
督军已经把桔子塞到了小家伙的手里,小家伙高兴的捧着桔子,眼睛笑得弯起来。
督军又看向沐晚:“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沐晚单独说会话。”
三姨太闻言便牵着子墨的手一起出了屋子,顺手掩上了门。
沐晚对于这个曾经害死过自己孩子的凶手,始终无法做到原谅,她照顾他不过因为他是凌慎行的父亲,她替他尽尽做子女的孝道罢了。
督军叹了口气:“沐晚,我知道你和希尧都恨我,当初我是太自私太利了。”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已经五岁了。
沐晚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窗外,子墨和三姨太坐在槐树下,三姨太给他捡了几片叶子玩。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有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要厚颜无耻的再次请求你……希尧现在生死未卜,也许永远不能再回来了,但是凌家上上下下还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跟随凌家出生入死的,凌家不能抛弃他们,所以,我还想要求你,如果希尧不在了,请你照顾好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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