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轻然顿了顿,“皇兄,我一直都听你的。”
荣蓝宣略有疑惑,“什么意思?”
“皇兄,”荣轻然垂了垂眼,语气有丝疲倦,“解释无用,我听你的。你认为我背叛,就杀我,你认为我没有背叛,我就活下去。”
荣蓝宣震了震,一声冷笑,“你在逼朕作决定?!你早知道荣折月的存在,却从不对朕说起,居然与他暗中往来密切!你明知他在江湖地位显赫,前几年还与契丹暗中勾结!你竟只字不提!难道不是助他反朕?”他满眼尽是失望,“朕没想到,朕对你百般宠爱,你竟这样背叛!”
背叛……多无情的词语。
荣轻然闭眼笑了,“皇兄,你说的我一概不知。我知道的,只有你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荣蓝宣怒而拍案,“你必须在这所谓的哥哥和弟弟里做出选择!”
荣轻然睁开眼,浅浅一笑,俊美无比,“我放弃选择。”
“你——”荣蓝宣眯起眼。
荣轻然忽然向他行礼,“皇兄,我不想选,也不需要选。你若恨极,就杀了我,你若不杀,请允许我离开这里,你要如何对待荣折月,我不会干涉。从此以后,朝政之事,永不过问,京城之地,永不返回。”
“永不……返回?”
荣轻然弯眉一笑,就像小时候跟在他身后时那样,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我不做王爷,不做皇子,永远离开这里,做一辈子庶民,皇兄——会觉得放心些吗?”
荣蓝宣震惊地看着他,“你要走?”
“我若留下,皇兄对我已有芥蒂,早晚会杀我。若贬我为庶民,或许还能留得一命,度过余生。”荣轻然眼神柔软,目不转睛地望着荣蓝宣,“皇兄,你看,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少年时追逐着你的身影,牵住你的手到处玩耍,与你一起读书,偷偷在先生衣服上写字,天气好的时候去放风筝,你还曾挽起裤子下河为我捉鱼,我们在湖边吃得很美味。
这些,都再也回不去了。
荣蓝宣忽然胸口剧痛,他一手扶住桌案,不发一语。
良久,他才缓缓坐下来,再度开口,声音已疲倦了很多:“你要去哪里?”
荣轻然轻快地一笑,“不知道,天南海北,到处为生吧。”
荣蓝宣张了张嘴,又合住,他抬头认真地看向荣轻然,轻然有些黑了,笑容也变了,不会再胡闹,长大了呢。他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有了哀伤,“朕——准了。”
荣轻然深深行礼,觉得眼眶微微发烫,“皇兄,我的侍女白蔹和侍卫空青,都死在兹宛国,受到黑衣人攻击时,为保护我而死。”
“白蔹——死了?”
“是。已经葬在兹宛国。”
荣蓝宣站起来,摆了摆手,让他平身,“朕知道你从小喜欢她,但——节哀顺变,以后与尚琰公主好好相处。”
荣轻然微笑着说:“臣弟遵命。”他说完,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去,眼中温热,让人不适。
荣蓝宣忽然低声开口,“轻然,那时派去的黑衣人并不是朕属意,是严大人任意为之,朕并不知情。白蔹,朕一直让她在你身边,是知道你喜欢她,并不是刻意监视。”他的声音忽然哽住,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信朕吗?”
荣轻然没有转过身,也低声说:“皇兄,我从小敬爱你,从没有想过背叛。我与荣折月相交,也绝无背叛之意。我只是……希望你还是当初那个完全信任我的皇兄。你信我吗?”
过了很久,久到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荣轻然迈出一步,身后那人忽然哑声说:“朕信。”
荣轻然背对着他微微一笑,轻声说:“皇兄,我会很想你。”说罢他一震衣袖,大步离开。
从此,便是永别。
温柔旖旎的江南水乡,处处风景如画。
这是座清新的小城,名曰“云慕”,排排精美的木制小楼,中间细水流过,有小船在中间惬意通行。船夫高声唱着动听的歌谣,歌词大概是郎情妹意的故事,船一划过,便有姑娘偷偷掀开窗,向外张望。
城中有一处宅院,院落虽不太大,但看得出主人家细心,院落别致,很有风味。这户人家刚刚搬来这里,院里院外尽是忙碌的人,搬运东西,打扫修整,好一番热闹。院子当中有个粉衣女子最是忙碌,一会儿帮忙搬拿东西,一会儿又帮忙打扫庭院,一会儿又要快步走到院子角落的一张大椅子上指指点点说一番话,椅子上坐的人却只是掏掏耳朵,充耳不闻。
直到椅子上坐的人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让人看清了面容,大家不由得都呆了一阵,那真是……真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一个男人!看来以后云慕镇的人都有眼福喽!
“轻然,”白蔹脸上蹭了一块黑,一边忙一边和他说话,“这里太脏,你还是先进去吧。”
荣轻然一脸无奈地拉住她的手臂,再一次说:“夫人——这里已经有人在忙了,你也休息一下好不好?”
“那怎么行!”白蔹不赞同地摆摆手,喜滋滋打量着四周,“这里可是咱们的家,我必须亲自动手。”
荣轻然蓦地一怔,“咱们的家?”
“对呀!”白蔹笑眯眯地上前勾住荣轻然的脖子,不管自己一手黑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从此以后,咱们就要一起在这里吃饭,睡觉……”
荣轻然坏兮兮地一勾唇角,“然后生儿育女?”
白蔹立刻脸红了,推开他继续去忙。
荣轻然心满意足,看了看这简单清新的院子,再看看一边打扫一边微笑的白蔹,终于也挽起袖子,凑到她旁边,“我来帮忙。”
入夜。
卧房里。
白蔹对着几张纸碎碎念:“衣服……在柜子里……朱明剑……在仓库里……发冠……也在仓库里……”
听她说得越来越诡异,荣轻然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朱明剑也在?”
白蔹眼都不抬,“那是把好剑啊,我用惯了,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那发冠?该不会是……”
白蔹笑眯眯,“猜对,就是王爷的正装发冠,金黄色那个。”
“哎?为什么那个也要留着?”
白蔹努努嘴,“那个是纪念,很宝贵的,不能丢。”她手中还在勾划,忽然眼睛一亮,叫起来:“啊啊啊!还有葡萄酒!兹宛带回来的葡萄酒!我差点忘记了!现在取来一坛我们喝点吧!那个太好喝了!”
荣轻然几乎要翻白眼了,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人很有癫狂的潜质。不过既然已经娶回家,总不能嫌弃她嘛。所以他默默地凑上去,在她兴奋地说出“太好喝了”的时候,他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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