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乃是寿春首富,徐三倒也想听听她的意见。她将唐小郎的主意一说,魏三娘也不由眸中微亮,赶忙笑道:“娘子身边,真是能人辈出。这点子着实不错,与此相比,我那娼馆的主意,反倒显得上不得台面了。”
徐三勾唇轻笑,并不加以评判。魏三娘却是转了转眼珠儿,继续说道:“我虽在京中,只有那一处闲置铺面,但我走南闯北,在开封府里,倒也攒了几个熟人。娘子自然算一个,还有就是几个匠师,定能将娘子那驿馆给收拾得清切雅致。有我从中搭线,她们绝不敢多要。”
徐挽澜有时候会觉得,这个魏三娘,和她真是有点儿像。两个人在投人所好、察人观色这方面,都是下过工夫研究的。但魏氏的心性,却远比她更为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魏三有心巴结她,这妇人介绍的工匠,自然是靠谱的。若是唐小郎自己去找,难保摸不清门路,被人坑骗了去。徐三现在处于关键时刻,耽误不起这时间,她稍一思忖,便点头应了下来。
隔日里魏三娘带着批文,回了寿州,再过几日,即是七月十五,是俗世的鬼节,是道家的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整个大宋国都会连放三日的假。
宋朝儒、释、道三教合流,共同发展,今年又有开封府尹徐挽澜牵头,因而今年的七月十五,声势倒比往日浩大许多。
徐三先前在漠北待过,见识过金国人的“洛萨节”。洛萨节与鬼节,从节日的设立目的上,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吸取了金人那节日庆典,又结合开封市民喜闻乐见的庆祝形式,于七月十五当夜,在开封府中办起了祭祀庆典来。
这夜里卿月花灯,人声鼎沸,街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带着獠牙鬼面,而护城河上,亦有盏盏水灯,以莲花为座,灵灵明明,随着水流逐渐西去,为那过路亡灵,照亮不归之路。
去年洛萨节时,徐三倒还有工夫上街游逛,甚至还能和蒲察暧昧谈笑,然而今时今日,她作为主办之人,却是忙得抽不出身来。白日里她先去了城中几处寺庙、道观,黄昏时又站在衙门前头,给行人依次送酒,笑语盈盈,而待到一入了夜,她便换了身锦紫官袍,急急往宫中赶去。
这七月十五的庆典,乃是她为了彻查京中佛道而办。所谓典仪,不过是掩人耳目,以防打草惊蛇。如今京中佛道的名录已然到手,徐三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它呈给官家详阅。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是平时日更4000+,周末日更5000+了
我觉得这个容易做到多了哈哈哈
第144章 涌金斜转青云路(四)
涌金斜转青云路(四)
徐三做的这份名录,写的可谓十分详尽, 官家捧在手中, 粗粗翻了几页, 不由轻轻点了头, 这便命柴荆将此录册收好。徐挽澜垂手而立,不经意间微一抬眼, 却忽地瞥见官家下颌处有一处红印, 颜色颇深, 瞧着好似吻痕。
徐三心上一顿,赶忙低下头来。
其实这也并不稀奇。虽说官家明年便要过六十大寿,宫中后位亦已悬空多年, 但官家身边,自然是不缺男人侍奉的。三千侍者,她爱睡哪个就睡哪个, 若非周文棠乃是阉人, 光看官家对他的信任程度,徐三还真要怀疑他跟官家有一腿。
至于官家昨夜宠幸了谁, 徐三也没甚么兴趣去问, 她心里头只兀自想道:
以官家这岁数, 她该已经绝经了罢?宠幸小侍倒是不打紧, 怕就怕官家这肚子又大了起来。且不说她若生下一儿半女, 对这朝政局势该有多大冲击,就说她这身子,要真是怀了孕, 定然是心智耗竭,油尽灯枯。
徐挽澜正低着头,胡乱寻思之际,便又听得官家沉沉说道:“你升作府尹之后,这开封少尹的位子便空了出来。三娘心中若有人选,不妨直言举荐。”
徐三怔了一下,不动声色,稍稍瞥了周文棠一眼,却见那男人低头磨墨,一袭锦紫官袍,足蹬金带皂靴,神色淡淡,不曾有一丝分心。
也不知为何,每次见着周内侍,徐挽澜这心,都会莫名平静下来。此时她收敛心神,眉眼带笑,对着官家轻声说道:
“官家也是晓得的,臣在朝为官,不过月余,朝中文武,都才混了个脸熟而已。臣识得的官员,不过寥寥数人,其中大多乃是同科进士。若说合适的人选,臣更是想不出来。”
官家扯了下唇,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跟那盐铁司使挺熟的吗?”
徐挽澜闻言,心上一凛,知道她替魏三娘跑门路办盐商这事儿,已然传到了官家耳中。若说这消息怎么传到官家这儿来的……
徐三心下一叹,瞥了两眼周文棠。
这男人消息最灵通了,他手底下那捕兔之笼,早就将她困锁其中了。
只是他将这事告诉官家,是为了向官家自证忠心,还是说,是在惩罚她将这事瞒过了他?毕竟韩小犬夜袭开封府衙,可不曾请示过周文棠的意见。
徐挽澜赶忙摆上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官家低低说道:“同乡登门,有事相求,臣若是闭门不见,只怕要落下忘恩负义的坏名声来。”
她还欲接着辩解,官家却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罢了。朕不追究了。”
徐三心上一松,连忙闭口不言。她故意将那松了口气的表情做的极为夸张,配上她那灵气十足的五官,竟生出了几分俏皮来。
官家看在眼中,忍不住勾唇一哂,只又告知于她,说是开封少尹这缺,几个月内定会补上。徐挽澜赶忙含笑点头,应了下来,哪知便是此时,官家自袖中掏了一卷书出来,递到了她的眼前。
徐三心中好奇,赶忙双手接住,耳边则听得官家说道:“这是崔金钗写的书册,有几分意思。你拿去看看。”
崔金钗写的书?
徐三一怔,低头去看那书册,便见书封之上,正写着《兴国要策》四个大字。这名字倒是直白的很,徐三看在眼中,只当其中乃是崔金钗的策论之辑合汇总,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只是她心里头虽兴趣缺缺,表面工夫却仍是要做全,含笑说了些奉承话儿,既夸崔金钗心系百姓,顾国惜民,又说官家广开言路,博采众议,实乃当世之明君。
官家听着,忍不住笑骂了她几句,这便令周文棠将她送出去。而周文棠这一送,竟直接和她一起出了宫门,上了车架。
男人也不嫌热,直接在那紫绮官袍外头,又罩了一层雪白外衫。徐三坐在他身侧,倚着车壁,眯眼而笑,巧声说道:“咦?中贵人怎么随着我一起出来了?难不成是要旷工?”
她许久未曾和他独处,但因着往日那些时光,倒也不曾和他生分,反倒比从前更没大没小了几分。
周文棠眼睑低垂,神色淡淡,斜睨向她,若是换作旁人,约莫受不住男人这冷飕飕的眼神,但徐三却是笑呵呵地凝视着他,更还伸手去扯了扯他的外衫,口中说道:“里三层外三层,裹的那么严实。中贵人,你不嫌热吗?”
周文棠勾唇一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眉道:“我倒是可以在此更衣,只要三娘想看,敢看,有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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