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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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钿点了点头,朗声道:“倒也说得通。”她稍稍一顿,又笑问道:“徐老三,你这可是答应了,要当那烧火丫头的讼师了?”

  徐三娘却仍是不肯松口,只含笑道:“我这人早钻进钱眼儿里头了,她都没付银子,哪里请得动我?我瞧着好似是在替她说话,其实说到底,还是在替咱魏大娘打官司呢。”

  她微微一滞,随即站定身形,提高声量,拱手道:“知县娘子明察,此案确如丁香所说,魏二娘钉杀生母,十恶不赦!她蒙骗丁香,复刻章印,伪造遗嘱,可见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人言道是‘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佛家亦将杀母定为‘小乘五逆’大罪,这魏二娘在庵中修佛,却明知故犯,可谓是穷凶极恶,灭绝人伦,按照当朝律法,当处以极刑。这便是为何我先前有言,家产绝不可分于魏二之手。现如今已有丁香舍身作证,只要开棺察验,即可真相大白。”

  崔钿才要说话,却听得那魏二娘淡淡开口,抢声道:“阿母既然已经下葬,便毋需再行开棺。我既然被抓了马脚,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还请差役娘子,为我枷颈铐手,直接将我带到法场去罢。六尘皆断,便可得六根清净,于我而言,倒是如愿以偿了。”

  见魏二娘不打自招,崔钿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摆了摆手儿,令差役娘子将其拘系。而那魏大娘直直地盯着妹妹,却仍是不敢置信,目眦欲裂,怒喝道:“魏老二,阿母向来对你宠爱有加,你怎会狠心到如此地步?”

  魏二娘却是笑了,眯眼瞧着那魏大娘,缓缓说道:“大姐为何如此骇异?你又不是不知内情,我也不过是报仇加谋财而已。她当年强取豪夺,将我爹抢作外室,占了阿爹的清白身子,却又将他当做玩物,百般作践,粪土不如,之后更当着我的面,将阿爹凌/虐至死。我能留她几年活路,已经算是报了她那十月胎恩了。”

  魏二娘此言一出,徐挽澜心上一震,抬眼朝她看去。秦娇娥则当即跪了下来,对着崔钿高声道:“知县娘子,魏二娘为父杀母,其罪当诛,其情可悯,也该算作是‘情理法不协’的‘奏案’,当上报朝廷,由大理寺审理裁决。”

  崔钿默然不语,但将那惊堂木放在手中,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半晌过后,她将那木头轻轻搁到案上,低头看向那跪在堂中的秦娇娥,轻轻叹了一声,随即低声缓道:“秦家娘子,你该也清楚才对。魏二娘之父,乃是贱籍出身。魏阿母将他逼作外室,多半也夺了他的身契。她有身契在手,便可以随意处置这贱籍郎君,饶是将他虐杀,也是合乎律法,算不得是法外之情。”

  她言罢之后,稍稍一顿,随即耷拉着眼儿,靠在椅背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行了。这案子便算了结了。这魏府家产,便由魏大娘、魏三娘、魏四娘三人分得。魏四娘因尚未婚娶,可多分些财物。至于魏二娘,则逮系入狱,择日处斩。”

  她缓缓说着,又瞥向那瑟瑟发抖的烧火丫头,想了想,又朝着徐挽澜问道:“徐老三,你既要为她说话,那你便说说,这丁香娘子,该要怎么判才好?”

  徐挽澜因那魏二娘之语,心中颇有几分压抑。她负手低头,缓缓说道:“丁香娘子偷藏禁/书,算是一罪。罪轻罪重,该由差役娘子搜了罪证,再行论定。丁香娘子虽参与了伪造遗嘱,却是被魏二娘所胁迫。她对魏二娘杀母之事,隐而不报,是怕遭她报复,也算是情有可原。上了公堂之后,她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老实交代。若无丁香招供,此案便无法水落石出。依照我朝律法,丁香当减罪轻判。”

  丁香提心吊胆地听着,见徐挽澜为她说话,心上不由稍安。只是她却也不敢放松,只等着听崔钿如何论定。

  崔钿听罢徐挽澜之言,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懒散说道:“三娘言之有理,那就杖打六十,臀杖十三,给这小娘子一个教训。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若非被抓了马脚,如何会招认得这般爽快?”

  她稍稍一顿,又摆手笑道:“行了。这案子便算了结了,徐三娘连胜三局,秦娘子你也莫要气馁。本官还要继续审案,你们就赶紧退下吧。该进大牢的进大牢,该分家产的去分家产。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有点儿久……

  读者“林家菠萝君”,灌溉营养液+332017-05-15 23:24:26

  感谢菠萝君的营养液=w=

  最近常常掉收,唉_(:з」∠)_

  第21章 劝君满满酌金瓯(一)

  劝君满满酌金瓯(一)

  三桩案子一结,眼见得崔钿下了逐客令,那秦娇娥纵是满心不甘,却只能以手撑地,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这秦家娘子一言不吭,微微含身,先将裙据上沾来的灰尘拂去,随即立稳身形,红唇紧抿,朝着另一边的徐挽澜,直直地看了过去。

  徐挽澜一看她这怏怏不服的小眼神,便好似看到了前生的自己一般。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倔头倔脑的,争强斗狠,死不低头。唉,困兽犹斗,况且人乎?

  徐三娘思及此处,心上兀自一叹,随即缓步上前,想要和那秦娇娥说上两句,也好暗暗提点她一番。可谁知她才一迈步,便被魏大娘死死扯住了胳膊。

  金主儿在侧,徐三娘哪敢得罪,连忙眉眼含笑,朝着魏大娘看去。她一回头,便见魏大娘不语而泪流,红白脂粉全都糊作一团,染眉的黛墨沾上了眼尾纹路,红艳艳的口脂也蹭到了颊边。

  徐三娘哭笑不得,连忙搀住魏大娘那结实的胳膊,一边携着她往衙门外走,一边拿了手绢儿给魏大娘拭泪,口中则含笑劝道:

  “阿姐莫哭,你这一哭,我这心肝儿都疼得直抽抽。你这泪珠儿一眨巴下来,直哭得山崩地裂水泉涌,九天仙女下凡来。阿姐你别不信,你低头瞧瞧,你那凤头履上的凤凰儿,是不是也跟你一头哭呢。”

  魏大娘听了她这番甜言美语,哼了一声,将那帕子从她手里头夺了过来,接着眨巴着一对大眼儿,自己给自己拭去了泪珠儿。

  待心绪稍稳之后,这魏大娘一把握着徐挽澜的细腕子,快声道:“你先别急着回家。我那几个姐妹,都在府里等着我呢,咱几个凑一桌,吃吃酒,说会儿话,你阿姐我这心里头,也能好受不少。”

  徐挽澜笑了笑,拿下巴指了指候在身侧的唐小郎,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姐,你先回府里头张罗,我一会儿便赶去找你。这唐小郎,是我新收的仆侍。阿母叮嘱我了,今日出门,打完官司,便要带这唐小郎去做几件衣裳。若是吃酒吃得晚了,裁缝那儿关了门,我岂不是白带他出门一回?”

  她一说这话,那魏大娘立刻来了精神。她挤巴着眼儿,笑得极其暧昧,先斜瞥了那唐玉藻一眼,随即啧啧两声,呵呵乐道:“哎哟,哎哟,这可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儿,万年的枯藤发了芽儿,我还当你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却原来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好事,大好事,这黄花女也会玩儿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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