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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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亲自替贞哥儿沏了杯茶汤,贞哥儿见了,却是连连摆手,弱声说道:“儿是弟弟,哪有让阿姊伺候的道理?”

  徐三稍稍一顿,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子火气。她瞥了贞哥儿身后的仆从几眼,随即缓缓笑了,沉声说道:“本官与弟弟有几句体己话儿要讲,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徐将军发了话,几名仆侍自然不敢不从,只是他们低垂着头,互相使了几个眼色,这才慢吞吞地退至帐外。徐三看在眼中,已然是十足恼火。

  军帐之中,徐挽澜默然半晌,隐忍不发,只凝视着贞哥儿的双眼,对着他缓缓说道:“贞哥儿,眼下没有外人,你若是受了甚么苛待,甚么委屈,只管同三姐直言。我无所顾忌,定然会为你作主。”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写果然手速大减,原来日万只需要几个小时,现在日三千就得几个小时,高估了自己=_=

  第191章 岂料一朝还反目(三)

  岂料一朝还反目(三)

  贞哥儿闻言,面上毫无异样, 只笑了笑, 睫羽微颤, 轻声说道:“三姐放心。儿与七姐, 虽说是离多会少,一年到头, 也见不了几回, 但每隔上几日, 七姐便会派人送钱回来,生怕儿受了委屈,就连儿住的那宅子, 每日也有将士轮班把守。”

  徐三听了这话,眉头却依然紧锁。

  若是从前的郑七,论人品, 论性情, 徐三多多少少都还能安得下心的。但如今的郑素鸣,统率三军, 权势日重, 而徐三不止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更还站在了截然相反的政治立场。那个老成持重的郑七, 早已不复存在。

  那么如今的郑七, 会否因为徐三而苛待贞哥儿呢?贞哥儿又向来信奉出嫁从妇,以妻为天,饶是他受了甚么委屈, 也断然不会对徐三多言。若非今日郑七授意,让他来此说和,只怕他都不敢、不愿来见徐三一面。

  眼见得徐三沉默不语,好似心事重重,眸中满是忧虑,贞哥儿不由缓缓笑了,掩口轻咳两下,随即弱声说道:“近来乃是多事之秋,北地又向来荒寒,儿担忧七姐,寤寐不宁,受了风寒,不过是小毛病罢了,三姐不必忧心。”

  他稍稍一顿,又缓声说道:“儿今日入得营中,是来跟三姐辞别的。这仗已经打到了燕乐城,七姐便打算让儿去个太平地方,暂避战火。临别在即,儿也再没有别的牵绊,便央了七姐,让儿来看三姐一回。”

  徐守贞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徐三听罢,心间也不由软了几分。只是听徐守贞这话里的意思,即便到了这时候,郑七都不打算让贞哥儿去京中与徐阿母团聚同住,也不知到底是打的甚么主意。

  徐三心中暗暗一叹,接着点了点头,沉声笑道:“七姐的安排,倒也周全。贞哥儿,你安心去罢,待到停战休兵了,天下太平,我便亲自去接你上京。阿母念叨你许久了,她这人,刀子口,豆腐心,最惦记的啊,其实还是你。”

  徐守贞听了这话,眼睑低垂,缓缓笑了。一时之间,他也忆起了尚未出阁之时,一家三人在寿春城里的小日子,虽比不得如今富贵,却也是安稳太平,其乐融融,如今回想,竟有几分唏嘘之感。

  贞哥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低着头,细声细气,只又委婉地劝了徐三几句,说郑七也有自己的难处,人在宦海,身不由己,待到红尘事罢,归根结底还是一家人,总不好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国难当头,同仇敌忾,方为正道。

  贞哥儿说这一番话时,磕磕绊绊的,弱声弱气,头也不抬。徐三听着,对于是谁教他说的,已然是心知肚明。她也未曾多言,只笑了笑,让他趁着天色未暗,早早上路,至于其余杂事,她心中有数,自会拿捏得当。

  贞哥儿见她勉强算是应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根红线,殷殷递至徐三手中。徐三低头一看,便见那朱红色的细线上,串着一枚梅花形的铜币,其上雕有龙凤龟蛇,寓意吉祥,正面写的是“长命富贵”四字,翻过来则是“天下太平”。

  徐三一笑,当着贞哥儿的面,忙不迭将那红线系在手上。贞哥儿看在眼中,不由得弯唇而笑,那小鹿一般的眼眸湿漉漉的,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一般纯善可爱,无忧无虑。

  贞哥儿的笑容,看得徐三不由一怔,没来由地竟有几分恍惚之感。她稍稍一顿,温言道谢,眼见得时辰不早,便亲自将贞哥儿送出了营帐外。

  她身着盔甲,负手立于帐前,遥遥只见军营之外,黄昏迤逦,红日西沉,贞哥儿由人搀上了车架,隐隐还听见数声压抑的低咳,少顷过后,马车辘辘而动,渐去渐远,终是不见。

  “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古人所言,今夕所叹。

  贞哥儿辞别而去,隔日里梅岭竟给徐三送了封密信来。徐三本无心见她,可这日里秋雨连绵,梅岭孤身撑伞,苦等许久,徐三见她如此,心生不忍,终是让人唤她进了营帐。而梅岭所带来的这一封信,竟是出自昆仑奴之手。

  徐三瞥了梅岭两眼,面无表情,缓缓展信,只见昆仑奴言简意赅,提了两件要事。其一乃是对徐三致以歉意,说是朱芎草之事,她有意欺瞒,调虎离山,实在是因为她报仇心切,已然等不及了。

  昆仑奴知道,只要将这朱芎草的草籽融入男子血中,最多只需十来日,那人就会喉结萎缩,声音变细,力气大不如前。她带着这朱芎草回到军中之后,便将草籽混入了伤药之中,而这些微小的草籽,一旦接触到男子的血液,就会顷刻间消泯于无,深深融入他们的身躯之中。

  现如今温阳城内,但凡是受过伤、且在军中治过伤的金国士兵,几乎无一幸免。而如今十余日已逝,朱芎草带来的症状,已经渐渐在他们身上显露。

  此外,昆仑奴还在信中提及,再过两日,便是金国大军偷袭燕乐之时,她将行军路线、大致装备、城中剩余兵力等一一详述,让徐三事先做好准备,哪怕不能反攻回去,也务必要将燕乐守住。

  徐三眨了眨眼,将信上所言,牢牢记在心间,接着便提起紫砂茶壶,打开壶盖,将这封密信完全浸没于浓茶之中,待那信上的寥寥几行,全都模糊作一团,看也看不清楚,她这才将茶壶递与梅岭,让她出去收拾干净。

  梅岭见她吩咐自己做活,心中很是有几分高兴,连忙应声而去。而待她转身之后,徐三独自一人,身着明光铠甲,坐于书案之后,眉头微蹙,兀自思量起来。

  哪怕时至此刻,她仍然无法完全相信昆仑奴所言,除非亲眼见得,否则她无法肯定朱芎草是否会起作用,又会否起到事先所料的那般作用。而昆仑奴对徐三透露金国军队的作战计划,也说不定是引蛇出洞之计,只等徐三率军而来,三面夹攻。

  再者,哪怕昆仑所言非虚,哪怕她泄露金国计划,乃是因为一心投诚,那么徐三又该如何与其他军中将领协商应对之计?毕竟,她不能透露昆仑奴的身份,那便也无法说清这消息的来历,若是直说出来,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安上通敌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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