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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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此事之外,徐玑的官司也算是落定收场。烟花在前线派上了用场,有救国救民之美誉,再有讼师按着徐三的交待替她辩讼,徐玑最后得以全身而退,只因着监管不力,赔付了大笔银钱,而亲手制作烟花的仆妇,则因意外致人死伤而锒铛入狱,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徐三随军驻扎温阳之后,韩小犬不听她劝阻,硬是跟着她来了温阳。这夜里徐三总算得闲,夜半三更,回了韩小犬所在的院子,门一推开,不由微微怔住,却见韩元琨在院中打着赤膊,手持长剑,身形纵跃,招式很是不凡。

  眼下秋风萧瑟,寒气逼人,而他却已然是汗流浃背,可见十分投入。如今已是夜半更深之时,他却还不曾歇下,习武练剑,神采焕发,徐三默然而立,看在眼中,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第193章 似此江山孤绝处(一)

  似此江山孤绝处(一)

  寒风之中,韩小犬翻身一跃, 遽然之间, 剑指徐三。徐三微微眯眼, 却见那寒光凛凛的剑尖, 猛地稍稍错了开来,似是有意削下了她几缕碎发。

  断发于空中缓缓飘落, 韩小犬一把伸手, 将那几根发丝紧紧抓住, 接着一边将那发丝打了个结,仔细收好,一边抬眼看向徐三, 闷声说道:“总是瞧不见人影,也得给我点儿甚么,让我也好睹物思人。”

  徐三对于他为何苦闷, 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即便国难当头, 即便她在军中已经大权在握,她也不敢擅自将韩小犬带入军中, 让他随军作战——如此行为, 不但会授人以柄, 遭人弹劾, 更是对无上皇权与国家制度明晃晃的挑衅!

  她无奈而笑, 未曾多言,只缓缓拉了韩元琨近身,撩起他耳边碎发, 分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伤痕。

  月色是清的,而他的眸色,却是浊的。

  徐三心下暗暗一叹,喃喃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韩小犬一怔,随即眼睑低垂,睫羽微颤,低低说道:“我不苦。”

  他口是心非,那一怀愁绪,早在眼底深处郁结。徐三抿了抿唇,故意扯了两下他的脸,接着主动靠进他怀里,冲他那饱满的胸肌吹了两口热气,口中则暧昧低语道:“你真不苦?你若不苦,那我可就回军营里去了。”

  韩小犬闻言,睁大双眼,冷哼一声,当即双臂一横,将她打横抱起,沉声说道:“偏不放你回去。今夜非要鏖战三百回,杀你个哭求告饶不可!”

  二人掩上门扇,回了帐中,自是褪衣解带,并肩叠股,娇眼乜斜,云雨一处,只可惜徐三不能久待,虽先前哄了韩小犬,说是今夜不回营中,可她只合眼小憩了一个多时辰,这便披衣起身,打算趁夜回营。

  她动作极轻,唯恐惊醒了韩小犬,哪知韩小犬背对而卧,却是从不曾合眼睡去。徐三才一起身,坐在榻边穿靴,忽觉腰间一紧,却是韩小犬从后将她紧紧抱住,一声不吭,只将下巴抵在她颈窝处,不住摩挲,足见不舍。

  徐三一顿,随即低低笑道:“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韩小犬闷闷地说道:“咱们也算是长远夫妻了,怎么倒跟偷情的似的?”

  徐三无奈笑道:“国难未已,这儿女私情,可不就是偷来的吗?你都说了,咱两个是长远夫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韩小犬又抱了她一会儿,这才低低唔了一声,很是不舍地放开了她。夜色之中,他斜倚榻上,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徐三穿戴整齐,而待到徐三出门之后,他听见那闷闷的一下关门声,心中忽地一紧,也不知为何,怔然起身,只着薄衫,步入院中。

  四下俱寂,天地苍然,他立在院中,忽觉自己孤孤恓恓,凭然无依。

  韩小犬薄唇紧抿,孤身而立,渐渐地,东方初露鱼肚白,一点湿凉,忽地落上他的鼻尖。韩元琨被那凉意惊醒,缓缓抬首,便见小雪纤纤,纷纷而落,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他覆没。

  却原来,竟已是冬月了。

  北地极寒,中原地带尚还是深秋,温阳城中,却竟已下起了小雪来。对于大宋军队来说,凛冬来临,实在不是一件幸事,军中将士大多来自中原一带,其中更有许多,是刚刚来北地增援,对于这风刀霜剑,多少有些不大适应。

  严寒之中,徐三又收到了周文棠的来信,这一回,倒是一封喜报。却原来徐玑了听说徐挽澜在战场上特地用了烟花,一心为烟花洗去污名,很是受了激励,接连数日,闭门不出,翻阅典籍,百般试验,参照着金国军队的火器,在此基础上又开发了几种新式武器。

  金国如今所使用的武器,虽然实力远在宋军之上,但其中也有许多弱点,譬如某些火器过于笨重,不易随军携带,有些便于携带,却又杀伤力大减。徐玑改进了其缺陷,创制出了许多新型军备器械,周文棠上奏官家之后,官家亦是赞许有加,立时拨以资费,投入生产。

  周文棠在信中提及,火器的制造,起码要耗上半个月的工夫,让徐三务必要使出缓兵之计,拖延交战时机。如今天寒地冻,军械未全,天时、地利、人和,大宋几乎一个不占,温阳大捷实属险中求胜,而这种胜利,怕是无法原样照搬。

  徐三读罢信后,却是一叹。

  她心里清楚,周文棠所言句句在理,眼下确实不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然而温阳城中的局势,却实在非她所乐见。

  此时的郑素鸣求胜心切,日日召集将士议事,已经在开始筹划下一次反攻了。徐三几次委婉反对,可除了洪忠以及几个由她掌管的武将之外,几乎无人响应,软硬兼施,几番苦劝,均是徒劳无益,反倒还遭人记恨。

  缓兵之计,谈何容易!

  郑七到底是急了。徐三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却竟然一战成名,压到了她的脑袋顶上来,一月不到,便与她平起平坐,实在让她威风扫地,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这一回,郑七的态度分外强硬,即便徐三统率两军,也是束手无策。反攻之战,已成定局。

  徐三见此情势,也只得转变思路,投入到了反攻作战之中,每日里或是练兵秣马,整军饬武,或是画沙聚米,与郑七等人争论行军计策,日日如此,从无休憩。

  北地本就荒寒,如今已至岁暮,雪虐风饕,饶是身体强健如徐三,也积劳成疾,染了风寒,每日发热不止,却仍是强撑病体,操持军务。

  梅岭每日在旁伺候,只见她时不时掩口低咳,形容憔悴,着实心疼不已,可她除了按时侍奉汤药之外,便也无计奈何。

  崔钿听说之后,知道军中药材短缺,人手不足,便派人送信给徐三,说是再过上几日,她便会因官务来温阳一趟,到时候会捎带上补汤药材等物,徐三收信之后,自是心中宽慰,感念不尽。

  几日过后,崔钿便如信中所言,不但带着药笼、食盒等物来了,还顺带上了煲汤做菜的厨娘、号脉问诊的郎中,乘着马车,从燕乐晃悠来了温阳。

  温阳城乃是前线,又曾遭金军血洗,城中百姓逃的逃、亡的亡,几乎已是焦土一片,空城一座。崔钿坐在车架之上,掀开车帘,便见目之所及,尽是黑沉沉的一片,唯有几点烛火,隔窗轻曳,她看在眼中,也不由暗暗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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