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宋昙【完结】(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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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勾唇,沉声道:“新君一即位,就会弑杀生母。”

  宋裕闻言,双眸大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徐三一番。她沉默良久,忽地抚掌而笑,一把扯住徐三手臂,亢然道:“好女儿,你是我的好女儿!”

  这妇人眸中满是血丝,颈上更是青筋凸起,显见分外亢奋:“多年以来,你在朝中所为,我都一一看在眼中,虽有治国之能,但实在姑息优柔,妇人之仁!但如今的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大笑道:“好女儿,再凶狠些!你够狠了,阿娘就让贤,死得干干净净,灰飞烟灭,决不让你背上弑母恶名!这大宋江山,须得代代相传才好!”

  第230章 残山狠石双虎卧(二)

  残山狠石双虎卧(二)

  宋裕其人,着实心狠。母女初见, 竟无一丝温情, 所言皆是朝堂政事、朋党倾轧, 徐三提心吊胆, 小心应付,直到深夜, 方才回了竹风禅院。

  这一夜, 宋裕之意, 已然说的明白。若是徐三有心,她会扶持徐三登基,然而登基之后, 这生杀大权,在谁手中,全都要看徐三日后的表现。

  待到徐三回了竹风禅院, 倚于榻上, 翻看着徐玑送来的消息时,忍不住又深思起来。

  周文棠看过那断钗之后, 立时心里有数, 想来他也是知道柴绍其人其事的。柴绍, 和那在官家跟前侍奉的柴荆, 都是姓柴, 且都算是官家的男宠,莫非这二人之间,也有什么渊源?

  再者, 周文棠如此热心,安排她与宋裕母女相认,就不怕她背信弃义,转投宋裕?那老狐狸,定然是料准了,她绝不会背弃与他,所以才故意让宋裕来此。

  又或者,周文棠曾欠过宋裕人情,这次便借着徐三身世,还了这人情债?毕竟他在军中的那几年,恰好是宋裕在京中呼风唤雨之时,宋裕对他,保不准便有知遇之恩。

  徐□□复想着,没来由地,对周文棠生出了一分恼意。这股子恼意,让她也不由扪心自问,她恼他什么?恼他不曾将以上种种,和盘托出?二人虽是同盟,可也不至于如此亲近,她的恼意,着实没有立场。

  徐三思及此处,竟有几分心烦意乱。恰在此时,属下入内,偏又提起了周文棠来,温声说道:“明日原定是官家亲自来上香,但方才主持托人传话,说官家案牍劳形,无暇来此,特令中贵人代为敬香祈福。”

  徐三闻言,睫羽微颤,低低唔了一声,却也不曾多言。属下暗地瞧她脸色,更觉得她捉摸不定,前些日子,还日日对周内侍赞不绝口,怎么今日听说他要来寺中,竟不见一丝欢喜?

  属下退下之后,徐三拿出铜锁,锁好门扇,这才和衣睡去。只是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连着做了几回噩梦。

  她忽地梦见蒲察双眸赤红,死死抓着她双肩,连声质问,问她为何要灭了金国,使他的故乡山河破碎,血流千里;忽地又梦见唐小郎,但见他衣衫单薄,瘦骨嶙峋,满目悲戚,暴尸荒野,尸骸化作血水,归于洪荒,徐三遥遥看着,却是爱莫助之。

  一夜颠沛流离,徐三不胜其扰。终于,她好似骤然提上了一口气,双手抓紧锦被,猛然睁开双眼。

  天已大亮。她眨了眨眼,渐渐熟悉那刺眼的光亮,忽见有一人影,逐步靠近。

  徐三坐起身来,只见光影之中,男人眉眼俊美,宛若谪仙,那一身紫绮绣服,镶金皂靴,更显其赫赫威仪。这人摆了张檀木椅,坐于榻侧,淡淡地望着她,正是许久未见的周文棠。

  徐三一惊,倏然怔住。

  见她醒了,周文棠缓缓抬袖,轻声道:“怎么满头是汗?可是被魇住了?”

  他欲要为她拂去细汗,可徐三却是避了开来,眉头微蹙,垂眸道:“昨夜睡前,我用铜锁,将门窗都锁住了。密钥在我手中,你是怎么进来的?”

  周文棠的手僵在半空,稍稍一顿,又缓缓收回。

  他若有若无地一叹,眯起眼来,无奈道:“如今三竿日上,已近晌午,徐官人锦帐深闺,久久不起,这可不是你的性子。你那底下人,生怕你出了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欲要破门而入,又怕扰人清梦,这才求了我来,让我来当这讨嫌的罪人。”

  徐三闻言,皱眉瞥他一眼,不悦道:“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来这是非之地吗?你说来就来,都不知会我一声。你说我该不该怨你?”

  周文棠见她生怨,不由叹道:“阿囡,我如何忍心让你独自应敌?近日官家身子不适,本要让三大王代之敬香,是我主动请缨,揽下了这差事,为的不过是来见你。”

  徐三睫羽微颤,斜他一眼,眸中自有千言万语。男人见此,微微勾唇,抬手捏了两下她脸颊,接着竟欺身而上,自她眼角眉梢,渐渐吻至唇瓣,起初若即若离,宛若春风拂过,之后攻势渐勇,近乎贪婪,攫取着她的唇齿气息。

  徐三眼神渐渐迷离,衣襟微散,钗横鬓乱。周文棠见此,斜倚在那云纹软榻上,与她眼对眼,心对心,兴致十足地欣赏着她的失态,那灼热视线,渐生邪佞之气。

  看足了瘾后,他轻刮了下徐三鼻尖,含笑低喃道:“小东西,妄想引蛇出洞,如今反倒要被毒蛇生吞了去。你若清醒,只怕是后悔莫及。”

  男人得意勾唇,手上不安分起来,口中则呢喃笑道:“铜锁可锁不住贫僧,撬窗挖壁,贫僧可是一绝。还有那阉人给你的小香筒,小东西不乖,又不带在身上,贫僧已将那香筒毁了,你以后都不必带了。”

  这妖僧倒是温柔至极,一点一点,为她拭去汗水,“你先前失言,说那阉人会翻译佛经,精研佛法,实乃佛门之幸,这番言辞,可是将我气着了。小东西,以后不许再气我了,今日且先罚你一回,罚得你快活如上西天!”

  妖僧言罢,扯开自己那紫绮绣服,露出凛凛身躯,可偏在此时,徐三忽地眼神清明,含笑凝望着他,低低说道:“周文海,或者唤你的法号,净海。你睁眼瞧瞧,我在何处?”

  妖僧一怔,抬起墨眉,复又朝着软榻望去,却见身下空空如也,美人早已消失不见。他薄唇紧抿,抬头看向门外,只见那光影浑然一片,皆是金白之色,而徐三立于白光之中,身形模糊,那说话声音更好似来自世外,忽近忽远。

  他听见徐三缓缓笑道:“净海,你当初说过,‘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那我也送你一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妖僧盘腿坐于榻上,唇角微勾,只见那女人的幻影愈行愈近,渐渐清晰。微光之中,那人身披莲青羽氅,足蹬皂靴,缓声说道:

  “你虽为僧人,却诲奸导淫,犯了色戒;你纵火杀人,下蛊毒人,犯了不杀生戒;你撬窗挖壁,偷人锁匙,犯了盗戒;你以嗔报嗔,身心热恼,犯了嗔戒;你执迷不悟,一错再错,犯了妄戒和痴戒;而佛家更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你却分出了三六九等,奉行男尊女卑,这更是违悖佛理。”

  妖僧闻言,抚掌笑道:“好。阿囡不愧是讼师出身,兴师问罪,才是尽其所长。只是你说的这些罪过,贪嗔痴妄,俱不成立,所谓色戒、盗戒、不杀生戒,更是笑话了。今日贫僧饶有兴致,索性与你辩上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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