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难受,我怕你们死灰复燃。”我委屈地说。江辰哑然失笑:“什么叫死灰复燃,说得这么难听,叫旧情复燃差不多。”
“好啊你真的这样想的。”我又趁势哭闹起来,踢他,捶打他,江辰就势一把将我箍在怀里,忙不迭地表白:“傻瓜,你才是我的旧情,我和你,那才叫旧情复燃,我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要把你点着,一起燃烧,一直到一起化为灰烬的那一天。”
我听着热烈的情话,噙着泪水点点头,恶作剧地将冰凉的手伸到他的脖子里冰他,然后迅速跑开,江辰假装愠怒地追上来,我开心地笑。
就是这样,纵情地哭,恣意地笑。那时的爱情,就是这样简单美好。
19
在春里逗留了两日。他去狱中看望父亲,我独自在旅馆等候。第二日一清早,江辰就敲响我的房门。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他的身后,是一辆蓝色的单车。他调皮地冲我眨眼睛:“赶快收拾,带你出去遛遛。”
那一天的阳光好暖,我洗漱完毕,穿上一件米色的风衣,坐上他的车子。三年了,熟悉的街道大致未改初貌,有新楼建起,有店铺开张,张家牛肉面馆还在,湖南米粉还在,一路上我惊喜地喊着;城市中心修了漂亮的喷泉,我们骑车经过时,一股水柱腾空而起;在那个熟悉的街口,他给我买了一个棉花糖,我坐在后座恬不知耻地啃着,沾得满脸满嘴白絮;爱知中学的门牌依旧闪闪发光,又建起了两座蓝色的教学楼。
风和日丽,阳光冲淡冬日阴霾。他终于停下了车。
我的脚刚刚落地,看到眼前的景物,心忽然揪成了一团,仿佛有一双大手按压在上面不停地揉搓,那一刻,我的脸色一定苍白无比,我喘不过气来,转身欲跑。
他一把拉住了我,不明就里“:怎么了?你不想来我们的老地方吗?”不!我不想。我在心里不停地呐喊。依旧是灰色的烂尾楼,枯黄的野草,丛生的灌木,惊起的大鸟,远处静谧的田野。夜里那场灾难像一个躲不过的预谋,不约而至地跳到我面前,跳到我心里翻江倒海。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关切地摸摸我的额头,英俊的脸瞬间逼近,我心痛难忍,声音气若游丝地哀求:“回去吧!我不想来这里,我不想。”
“你到底怎么了?”少年的眼神又迷惑又焦灼。
心里有两个声音不停地呐喊。不能告诉他,不能告诉他,依然要做他心目中纯洁美好的茉莉。
不能说,一说就是错。说吧!告诉他吧!就在此刻,苏茆茆,勇敢一点,走出痛苦编织的藩篱,走过去,将那些荆棘狠狠地踩在脚下,走过去,就好了。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亲爱的江辰,就在这里,在这个留下我们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我被两个男人强暴了。我嘶喊着,从他的怀抱中滑落,蹲在地上,掩面而泣。我忘记是用怎样错乱的语言描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匿名的约会字条,残暴的社会男子,花痴少女赵乐乐情不知所起的报复,像一场荒洪,从我身上轧过。许久,他俯下身,扶起了我,我感到他的手掌愤怒的力道,他的脸,微微扭曲,痛苦纠结,嘴唇颤抖着,发出一连串诘问:“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去报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哭,泪水肆意横飞。我忽然一把推开他,朝不远处的小河跑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是想躲开他,我们之间那份和谐快乐,像一块脆弱的水晶,被这个不堪的现实轻轻一击,就碎了,我听到水晶碎裂的声音。
少年急促的脚步和焦灼的喊声从身后传来,他赶上我,狠狠一拉,将我拽到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你给我好好的。”他的声音愤怒激动,夹杂着心痛。他抱得那样紧,原来,他也像我害怕失去他那样,害怕失去我。我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平息下来,绝望地哭问道:“你会原谅我吗?你会不要我吗?你从此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我听到他哽咽地回答:“不!茆茆,这不是你的错。我要你,我永远都要你。”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情话了。
我们相拥在记忆中的初恋胜地,终于捧心相对。
20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列车快到站的时候,他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说:“我们都忘记那件事,我们以后会很幸福。”我略带恍惚地点了点头。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我们都以为会忘记那件事。而我知道他确实在努力忘记那件事,他像安良曾经说过的那样,一如既往地对我好,爱一点也没有减少,甚至更多。每天帮我打水打饭;骑车载我到图书馆;带我去校外他新发现的特色餐馆吃饭;同学们趋之如鹜想看的热门电影,他总是早早买了票和我一起去看;有时约上莫央和安良,一起爬山看桃花,给我拍很多的照片,依然言辞热烈地赞美我,说我的侧面很好看,站在树丛中就像桃花仙子;有时在校园里遇到黎阳,依旧彼此嘴上戏谑干架一番。
看上去,依旧是快乐开心的少年,依旧是单纯美好的爱情。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
我忽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玩笑般提起“第一次”的要求了,哪怕只是在耳边轻轻地开开玩笑试探逗引一下。那个话题,成为一个不能触及的禁忌。他在想什么?他在嫌弃我吗?
后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变得像个复读机一样,不停地追问:“你到底爱不爱我?有多爱?”
江辰一开始总是很耐心地回答“很爱很爱”,有时兴致所致,还会文艺兮兮地给我朗诵一首酸诗以表忠心:“我冲进火海,因为你在火焰里;我沉入大海,因为你在漩涡里;我跳下峡谷,因为你在悬崖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深情款款,于是我相信了。
后来,被问烦了,他会懒懒地答道:“唉!唉!唉!”气得我直推他:“到底是爱,还是唉啊?”他又气又无奈地抱住我:“天啊!等你变成六十岁的老太太,我一定要被你烦死。”听到这里,我又偷偷笑了。六十岁,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听着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唠唠叨叨,那场景一定很温馨。
可是那样的桑榆晚景,要经历多少坎坷,才能走到面前。
很快,我发现了江辰的游离。那天,我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准备给他打一个电话一起去吃饭,这时,看到他骑着单车远远地从林荫道驶来,正要喊他,忽然,车子一转弯,向实验楼驶去。我看到,他的车座上,坐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我认识,是他们班里的文艺委员,有一双细细的丹凤眼,很勾人。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个镜头,像一把长长的匕首,直直刺入我的心脏,车子远去,越刺越深。
江辰,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整整三天没有理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不断的追问下,我才委屈地质问他。听完我的诘问,江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连连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正要去找你,路上遇到她,她说要去实验楼给朋友送一本书,就让我捎她一段,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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