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锦灰_清扬婉兮【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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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洋场,繁华都会。他家位于东方明珠附近繁华地段的高档小区。他牵着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说:“别怕!”可是我分明感到他手心的汗和我手心的汗黏在了一起。六楼,一套复式结构的房子,是年轻的小阿姨来开的门。听江辰在路上讲,现在住的房子,是多年前他父母以外祖母的名义买的,所以父亲出事入狱,并没有查到这里。“茆茆,你会因此而鄙视我吗?我有那样的父亲。”他神情阴郁地问我。

  “不,我爱的是你。”妇人在客厅坐着,微卷的发,围着一条深色披肩,并没有起身,声音朗朗地叫道“:儿子回来了啊!”看到我,又略带犹疑地问道“:这位是?”江辰一边放下行李,一边揽过我,愠怒地叫道:“妈!什么记性啊!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说过吗?我要带茆茆来见你。”我深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清脆地叫了声:“阿姨好!”

  妇人挪了挪身子,做恍然大悟状:“哦!是辰辰的同学啊!来来来,坐坐坐,欢迎啊!”

  江辰牵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来,再一次愠怒地纠正:“不是同学,是女朋友。”

  妇人牵动嘴角,没说什么,做出一个似笑非笑、模棱两可的表情。我的心一凉,完了,他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保姆倒来了两杯茶。我接过来,又放在了茶几上,很拘束,局促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起来江辰和他妈妈也话不多,他得意扬扬地说了句:“今年我拿了全额奖学金。”妇人一句:“你那破学校,拿奖学金又怎样?”江辰便恹恹地不再说话了,转回头来问我吃不吃水果,饿不饿。

  “你是叫……叫什么?”妇人和儿子言语不合,对我有了兴趣。“苏茆茆。”

  “家在哪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在得到我的回答后,她刚刚提起的谈话兴趣又恹恹地收回了。母亲暴病而亡,父亲死于非命,无依无靠,我虽然有意无意地将云姨和洛秋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都隐去了,但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重归懈怠和不屑的表情。

  江辰不满地埋怨了一句:“能不能不像查户口的?”这时,门铃响起,他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我怎么不能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江辰闪开身,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边热络地和江辰的妈妈打招呼,一边熟稔地脱外套挂在衣架上,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如。

  妇人轻轻斥责江辰:“怎么这么说话啊?听说你回来了,就说过来看看你。”

  这位叫做唐小悠的女孩自顾自地靠近江辰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看到我,客气地点点头:“你好!”然后,向江辰投去疑问的目光。

  “哦!这是我女朋友,苏茆茆。茆茆,她叫唐小悠,是我爸爸的战友,唐伯伯家的千金。”

  女孩埋怨道:“别说得那么生分好吧!咱俩还被他们订过娃娃亲好不!”

  江辰笑了一下:“胡说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

  气氛陡然黏糊起来。还好,这时保姆出来,叫大家吃饭。

  几道很精致的上海菜,吃饭的时候,江辰的妈妈不停地给女孩夹菜,而转向我,只是客气道:“别客气,多吃点!”

  女孩很开朗,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大学的趣闻,又热情地请缨明日带我去参观东方明珠,我当然装作心无芥蒂地回答:“好啊!谢谢。”

  江辰妈妈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东方明珠有什么意思啊!也就是你们外地人稀奇去。”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江辰白了他妈妈一眼。这就是上海人的排外心理吧!所有人,仿佛都是外地人,外地人,就代表着低上海人一等。真是可笑的来路不明的优越感。吃完饭,我们三个年轻人在客厅聊天。唐小悠其实是个非常单纯的人,性格很好,又很健谈,我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点多。江辰拍了拍我的肩,说去收拾行李。

  不一会儿,唐小悠起身准备回家,朗声向主人告别。江辰妈妈先从房间出来,热情地挽留:“小悠啊!别回去了,这么晚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住阿姨家了。”说完,转头埋怨江辰,“辰辰,留留小悠,都这么晚了。”

  江辰从房间里出来,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别走了!都这么晚了,你要走,我妈又让我下楼送你,这么冷,我才不想送你。”

  唐小悠扑哧笑了:“有你这么留人的吗?听起来这么欠揍。好吧!我不走了。”

  江辰妈妈犹豫地看看我,又看看江辰,说:“茆茆啊!你看,家里就只有一间客房,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不如……”

  只这一句,瞬间像一把钢针刺到我心里,我忍着泪水,咬着嘴唇。我来之前如搭积木般垒砌的信心和勇气,只被她这轻轻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妈!你太过分了。”

  唐小悠也惶然不安,连声说道:“阿姨,我还是回家吧!”她抬腿欲走,却被妇人死死拽住,女人平静地对江辰说:“儿子,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茆茆?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样了?还要我怎样对她,我已经够客气的。”“好!家里不够住是吧?家里太挤了,我也出去,你一个人宽敞,清净吧!”说完,他几步上前,拉住我的手,说“:走!”我想,那一刻,我的眼神是空茫的,没有泪,也没有光。他拉起我的手的那一刻,那些刚刚被击溃的勇气,又回来了。妇人被气得仪态尽失,披肩掉在地上,气汹汹地指着他“:好!你走了就别回来,你走了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不回就不回,我早就烦透了。”唐小悠焦灼不安,不知道劝哪边才好。江辰拉起我,提起我们还未打开的行李,大步流星,走出了家门。

  24

  “你家我家,不如如家。”他打开酒店的房门。难得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从他家出来的一路上,他愤愤不平地讲了他妈妈反对我们的原因。因为唐小悠。唐小悠的父亲,和江辰的父亲曾是部队的战友,转业后分配到上海某政府部门,身居要职,用江辰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能力很大,他妈妈一直怂恿他和唐小悠谈恋爱,唐小悠也很喜欢他,每年他回到上海,都主动来找他玩。他妈妈说,如果娶了唐小悠,她家肯定会动用关系,把江辰父亲从监狱里捞出来。

  “你妈妈的想法,也有她的道理。”我小声说。

  “有什么道理,总想把她的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我有我喜欢的人,我有我的人生。”他依然满腔怒火,愤愤不平。

  我隐隐担忧,愧疚不安:“可是,你真的再也不回家了吗?”“她这样对你,我就不回去了。茆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他捧着我的脸,深深地吻在脸颊上。这个夜晚,像曾经他给我朗读过的诗歌一样—我跳入火海,因为你在火焰中。他的妈妈,用冷漠无情为我们的爱情设置了一个困局,而他,奋不顾身地跳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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