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中篮球场上惊鸿一瞥,到最后的相遇相知,他们走得很顺利也很艰难。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为何许世风对她总是若即若离,为何他们每次在一起,她都能感受到他心底掩藏的浓厚的悲伤。那是怎样的一种哀伤?绝望亦或痛苦?明知道自己重病在身,却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跟她一起疯一起傻,听着她许下的关于未来的美好的愿望,看着她一脸的憧憬,那种甜蜜与痛苦交织于一起的感觉,恐怕她今生是无法体会到了。
她很伤心,为他的隐忍和淡然而伤心,她现在只要一想起他每次笑着对她说:“我没事”三个字时,心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
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才能让他那么坦然地说出这三个字?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以家里的顶梁柱的身份在努力地生活,为了妹妹,为了两人的学费,他从初中就开始打工贴补家用,这么多年,他有多辛苦,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可是,他却从来不觉着累,他每天都在充实自己,既打工又学习。这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正因为她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着他,所以她才会为他心疼,她总是觉得自己很渺小,小的连一点忙也帮不上。她忽然感觉到,人活着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街道上华灯已初上,她就像一缕幽魂,在人间荡荡悠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天底下,哪里才是她的归处?
就这么死人一般地沿着脚下的路走了很久,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时,才发现,身后有一人一直在跟着她。她回头看向那人,发现居然是柳晨风。她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干什么跟着我?”语气颇为不满。柳晨风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口袋里,显得十分悠闲。“受人所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说。“别跟着我。”她说完,没再理他,只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柳晨风也没说话,与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往左他就跟着往左,她过马路,他就跟着她过马路,她停下,他也停下。频率和动作完全一致,整个一跟屁虫。她回头,声色俱厉地盯着他说:“我说了别跟着我,你要再跟着我…我…”她没说出她将会怎样,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见他冰块似的脸始终不为所动,她颓唐地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胆小鬼!”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她心下一喜,赶紧停下脚步,朝声音方向看去。果然在马路边看到了一辆红色的车子,开车的人正朝她这边看。“白老大,”她赶紧走过去,也不等她叫自己上车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白老大快开车。”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催促白老大说。白老大往柳晨风方向看了眼又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很有深意,一脸探究,然后把车启动。
谭佩琦从后视镜中见柳晨风始终站在刚才的位置,眼睛一直往车离开的方向看,她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淡出视野,她才收回目光,盯着路前方,心里有些迷茫。
“刚刚那小子是你男朋友吧!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小两口吵架了?”白老大见她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笑了笑说。“不是。”谭佩琦赶紧否认,“他是我小姨的儿子,我…我表弟。”“哦,这样啊。”白老大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没…”谭佩琦刚想掩饰,后又有些犹豫,她从小学起就跟在白老大身边,白老大对她而言,就像她的大姐,她对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低头理了理思绪,想着该如何开口。
白老大并未催她,而是一边开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白老大,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最爱的人要离开你,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你会怎么样?”她想了许久,终于决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头。白老大顿了下,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她这么个问题,谭佩琦见她凝神仔细想了想,没过一会儿就回答她说:“我当然会很难过啊!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琦琦,说的现实一点,爱情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根本就没必要为它寻死觅活的。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白老大说着,转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琦琦,你…”
谭佩琦抬头望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始慢慢讲述这个不痛不痒的故事。
故事不长,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可她却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这个在别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的故事,在她这里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她珍而重之,不愿随意安排。
白老大默默地听着,在听到许世风患上白血病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谭佩琦一脸感激地望着她。“琦琦…你也别太担心,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他的病肯定能治好。”“嗯。白老大,谢谢你。”谭佩琦抹了抹眼泪说。“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两个字吗?走,去我家。”白老大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不了,改天我再去吧。我想去医院看看。”谭佩琦犹豫说。“行,我先送你去医院,改天再来接你去我家。”白老大见她一心一意都在想着去医院,知道她固执,也就没再强求,把车开往市人民医院。
谭佩琦跟白老大道别,很快就来到了许世风的病房。
许灵和叔叔都在,见许世风已经睡着,她怕吵醒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第二天早上许世风终于醒了。脸色看起来还是很苍白,气色却比昨天好很多了。许灵买来早点,因为许世风刚动完手术,还不能吃东西,所以只有她、许灵、叔叔三人吃。叔叔首先吃完,刚吃完就被医生叫走。
“今天星期几?”许世风躺在床上,看着两人的方向问道。“星期五。”谭佩琦艰难地把最后一个煎饺吃完,抬头回答他说。“…哦!”许世风沉默了半晌,抬头盯着她:“你去学校吧,这里有灵灵和叔叔在,不用担心。”“是啊佩琦,这几天你一直守在医院,功课肯定落下了不少。像一中这么好的中学,对学习要求肯定很严格。你再不去学校,恐怕会影响学习成绩。”谭佩琦还没说话,许灵就接着劝她说。
“我…不会的,再说我已经请过假了。”她撒谎说。“去吧。”许世风看着她,一脸平静。谭佩琦还想坚持留下,但当她的眼睛对上许世风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时,刚到嘴边话就又被她活生生地给吞进去了。他眼睛里的恳求是那么的明显,她又怎么忍心拒绝?“那好吧,我明天再来。”她终于妥协,既然他让她回学校,她就回吧。许世风看着她点了点头,嘴角弯了弯。
回到学校,谭佩琦踩着点进的教室。“小猪佩琦,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卖到大山里去了,正准备冒着生命危险去英雄救美呢!”顶着灭绝师太杀人般的目光,她挺直身子,大步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人还没坐下,李登峰就把头凑了过来,仔细打探她的脸色。“生病了。”她坐下,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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