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什么反应,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柠婆,安静得像一座石雕。
“哈哈~”院角的围墙上,红衣的少女伏在其间,笑得春意盎然,“柠婆不是你这么吃的。”她御风而下,路途中顺手摘了一个,“看着!”指尖一动,柠婆顶端裂开一道细缝,随后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仰手间,红汁从里面倾泻而出,从空中划起一道美丽的圆弧,慢慢流入她的口中。
他从未见过那般明丽的女子,静静地看着她,衣诀翻飞的红衣映入眼帘,勾勒着他的呼吸,好似天地都苍老了,他才小心地比划着,问:“你不怕我吗?”
“挺怕的!不过那是他们!”红衣随风而舞,带着衣袖上下腾跃,柠婆枝叶微微晃动,舒展着枝干似与她一同兴奋着,“他们说你是魔煞修仙而来,脾气折磨不定,性格阴阴晴晴的,不敢跟你一块儿。但凡他们害怕的,就是我喜欢的;但凡他们厌恶的,就是我所珍惜的;但凡他们要伤害的,就是我要保护的。而你集以上所有,告诉你,我很欢喜你。”
他好像感觉到心头一暖,冰封的内心有一点微微的裂痕,自他的生命里,她是第一个对他说,我欢喜你,终于不是讨厌了。
她对他说:“我是凤族的纳兰天萝,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她对他说:“乾方,你在天界孤独一个,我也是。我绝对不会害你!以后你不可以伤害我!”
她对他说:“乾方,天界的神仙都是贼拉拉的坏,一肚子坏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害你,你这么单纯一定干不过他们!从明日起我就教你一些简单的谋略,以防万一。”
他小心地打包着她的话,默默地熨烫着心里。平静的死水潭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害怕着却不愿退缩半步,颤抖着一点一点匍匐而进想要抓住那一滴滴微末的光亮。
伴着每日晨光,她都会如约而至,虽然她教他识字,而她自己也不会多少,却教得异常认真。虽然她教他纯正的仙家术法,而她自己也施展不出完整的几招,却用心地会为他做对几个动作,开心不已。虽然她教他计谋兵略,而其实她自己也不会,却那样认真好像心中真地收着百万雄师。
他已经很少想着要去睡觉了,每每有一些刚晋升的小仙不知他身份,便会邀着一起去赴什么会什么宴,他也一概摇头。他只想把摘好的柠婆果,洗干净擦得一尘不染,摆在院子的石桌上等着她。她喜欢吃柠婆,他就每日为她准备着最新鲜的果子。
可是她好像很久没来了。
应该是七天多四个时辰又一刻。他默默看着桌子上的柠婆果发呆,果子堆积的太多,差点将他的头埋住。他从来只知道不开心的时候,杀人取血来抚平心里的焦躁,却不知道担心着一个人该怎么办?纳兰天萝没有教他呢?他眼瞳一亮,想到了什么。对了,她没有教会他呢!怎么可以消失不见呢?于是,地上的鞋未拾起,匆匆忙忙抱着一堆的柠婆果去找她。
可是刚出院子,忽然发现,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该怎么找她呢?他真的很着急,急得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可以探查气泽发现她的去向。
第一个有那么清晰地感觉!焦躁、急切、害怕却又无可奈何。
煞气卷起,黑色的雾气已经在手中凝成一团,却讷讷不知发泄何处?
猝然从院角的拐出传来低低地哭泣声。
是她,他知道一定是她!
飞奔过墙角,就看见她蹲缩在角落边,所有的心绪重回心中一样。他踉跄地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将她纳入怀中。
纳兰天萝抬起头看他,原本神采飞扬的五官挂满了泪珠,看得他心泛起莫名的痛意。她说:“这世间当真只剩下我一个了,爷爷走了,找不到了。”
在她的哭泣中他才知道,原来她和他一样都是被世道被抛弃着。她不知道她生于何处,养于何方。她的出生代表着不详,自她出世,凤族的王就此陨落。她是凤族的一员,却被族群所排斥。她恨着的这个地方,如今连养她护她的亲人也不在了,她不知道留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你有我。他将她揽在胸前,心里默默对她说道。
他想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结果,她披着火红的嫁衣,要嫁给了别人。为什么呢?他不愿,不甘,她只能是他的呀!
那一夜,他将她抢了回来,他很生气地看着她,第一次那么恼怒为什么他不能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能开口问她为什么不要了他?他哪里做不好吗?那他改就好了,为什么不要他呢?
他将她关在了宫殿里不顾她的苦苦哀求。
日子久了,她终于不闹了,她说要她回去退亲可以,要她跟他在一起也可以。天后喜欢南海鲛族的歌喉,只要他去找来,自然能说服天后撤回赐婚。
她说她要跟他在一起!心里的皑皑白雪如遇极昼的烈日蒸烤,驱寒化春。真好。
他兴冲冲地摘了一院的柠婆堆进屋中,在她手心写下,“等我。”
如果他能再等等的话,或许还可以看见纳兰天萝的嘴角挂着的,“别去。”
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想让她真正地属于他。
波澜壮阔的深海地下,在鲛人的主场,汹涌的水柱不断,夹着诱入迷途的天籁,一击一击袭来。水涌在他们巨大的尾翼下变幻万千,如无敌神器。
他将千变万化的阵法蛮横地撕裂,四处寻找突破口。他是天生煞气,能将对手的兵刃吞噬于无形中,这是他的优点,也恰恰是他的缺点。水中作战讲究兵贵神速,乾方能将控制的尽量全部消化下去,但鲛人数越集越多,渐渐双方酣战处于较弱一方。
乾方欲抽身离去,却他们识破,将他团团围绕住,使他四面树敌找不到突破口。
明知道此刻强攻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他还是凝聚煞气想要强攻出破绽。
鲛人大惊,游荡在外围中间的一个黑鳞赤臂银发的鲛人扯下脖间的挂铃,铃铃摇响,越渐多的鲛人从远处游来,密密麻麻大有与他火拼到最后的决心。
他想,好像要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柠婆吃完,会不会摘下来的时候把柠婆果洗干净呢?应该不会,她是马虎得过分的的丫头。他被鲛人喷出的毒水所侵蚀地全身发黑,失去了所有力气,待鲛人将他四肢绑住的时候,他想起她的笑脸,是那样纯净无暇。
他闭了眼,唇角勾起解脱的苦意,眼泪滚出眼眶,融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柠缘婆娑三
黑鳞鲛人收了风雀铃,喉咙滚动间,鲛人们散去,留下动弹不得的乾方,任他慢慢沉入海底。,鲛人俯视片刻,眼神似略带惋惜,在一个如山盖日的黑影漂浮而来中离去。
怪鱼逼近,张着血盆之口网下过往游鱼,乾方徐徐坠下,成为怪鱼眼中的“大肉”。
乾方感受到它喷出的热流,俨然已经近在咫尺,腰身一紧,落进了一个娇软的怀抱中。
纳兰天萝卷着乾方的腰身,挥手一抽,将他拉回自己的胸前,红布洒动间,将大鱼生生击退,“乾方。”水中与陆地不同,他是混沌间形成的一团煞气,在水中会慢慢散化,最终成为一团气体,泯灭归于混沌中。纳兰天萝抢下乾方只是暂时拖延住他死亡的瞬间,本质上已没有多少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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