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死。”独孤明宇说着缓步走进了皇后的卧房,龙凤红烛早已点燃在床榻之侧,桌上的菜肴冒着腾腾的热气,慕容世佳却感到彻骨的冰凉,竞争十余载,慕容世佳对西凉氏的痛恨深入骨髓,也不免为她唏嘘一番,可这皇上的心竟像是冰石做成的一般,寥寥几句便断送了这些年的相濡以沫。
第三章 西凉家的二小姐
安封都城的老城东分据着京畿八大重臣,当年楚族从北方浪荡鞑子的马蹄下夺了这产物肥美的中原地带,前两代的韬光养晦成就了独孤王室在朝中的民心,古梁都的太祖皇帝圈画了东边的富足之地给功劳卓越的臣子们,从先皇到独孤明宇一朝,铁打的宅第流水的臣,多少人在老城东的版图中搬进搬出,偏就是太傅西凉归思和军机密丞慕容复官绵三代,两处的宅第并肩坐落于城东的北面,昭示着两家人的拳拳之心。
西凉家的二小姐在祖上庇荫的皇恩中长大,还有姐姐在朝为妃的无上荣宠,刚及豆蔻,便央着同宗的兄长带她到街市上嬉闹,刚开始西凉归思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西凉平芷竟然学来了翻墙的本事,被府中小厮逮了个正着,才让这位老父亲起了将女儿嫁掉的心思。
“蔺公子你好。”京都的一品阁从来不缺客人,今天却分外安静,原来是被西凉归思包了个满场,只为了让女儿和掌銮仪卫事大臣蔺东峥的小儿子蔺凡好好见个面,掌銮仪卫事大臣掌管天子在京都中的安防,在军中多有势力,再加上蔺凡仪表堂堂,若是收做乘龙快婿也是一桩良姻。
“你好。”蔺凡着一身宽素长袍,腰间的黑玉珏引人注目,紫青佩剑悬于腰侧,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我身边的小厮说,蔺公子终日在家研习武术,莫不是等着年岁到了承袭家中的世爵?”西凉平芷捻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嘬了一口,武功卓绝的她早已运力将手中的茶杯化作了戾气十足的兵器,就等着一语不合给面前这个呆瓜一个下马威了。
“没想到平芷姑娘待字闺中,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蔺凡说。
“那是自然,我平日里最喜欢和小厮丫头们闹在一起,听一听这京畿之中有什么热闹的事情,倒不像公子,被养在家里做一等一的富贵闲人呢。”西凉平芷挑衅地看了一眼蔺凡,在她看来,这个细皮嫩肉的男子和那些坐等袭爵的酒囊饭袋没有什么两样。
“我说我那些朋友们为何对你敬而远之,原来姑娘有这么厉害的一张嘴。”蔺凡说。
“蔺公子真是个明白人,我们不说暗话,既然不是彼此的良人,何不做个朋友?”西凉平芷看了一眼蔺凡腰间的佩剑,心生一计。
“愿闻其详。”蔺凡说。
“城西有一处废弃的竹园,我去过两回,是个切磋武艺的好地方,公子是习武之人,不妨一道练练?”西凉平芷对诗书不精,却最爱研习剑术。
“城西?是豫王原先的那套废宅吗?”谈到豫王的时候,蔺凡迟疑了一下。
“正是。”西凉平芷轻轻地说。
当年的豫王何其辉煌,先帝将城西的整块地皮赐予他开府建制,长安街与永明街上曾盘踞着豫王的亲属旁系,可祁龙殿兵变之后,领着御旨的御林军攻下了豫王府的铜墙铁壁,如今空留残垣断壁。
“那个地方可是京中的禁忌之地,平芷姑娘何必冒着犯圣上忌讳的危险呢?”蔺凡说。
“皇上若是连一处故宅都容不下,也做不成万世的君主了。”西凉平芷淡淡地扬了嘴角。
第四章 城西竹园
“平芷姑娘万不能说这样的话,若是让别人听了,恐在朝堂之上有失啊。”蔺凡当年曾在豫王开设的精武堂中学习,实际上,副国级以上官衔的朝臣子孙都以能进入精武堂为荣,后来豫王被清算,蔺东峥迅速断了和豫王的所有联系,自降官阶才得以保全,蔺凡谨小慎微的为人之道便是从父亲这里得来的。
“看来公子已把当年豫王的教习之恩忘得干干净净了。”西凉平芷将手中的冷茶饮尽,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与公子实在话不投机,先行一步了,怎么和你的父亲交待不需要我教了吧。”
“姑娘这就要走?”蔺凡仍坐在座位上,眼光却不禁落在这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身上。
青鬓朱唇,柳眉冷目,一挽朝天髻利落出尘,翡翠碎簪缀在髻尖,再无其他的饰品,倒更显得玲珑可爱,连着装都偏爱清爽的翠色,这个丫头必不是一般官家小姐。
“凭你也想拦我?”话语中的冷锋已出,下一秒桌上的茶杯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眼前,蔺凡侧头以两指夹住。
“这茶杯碎了可要算谁的呢?”他笑盈盈地说道。
“这茶盏可以被你接住第一回,必不会让你接住第二回。”说完西凉平芷转身便消失在楼阁尽头,果然是内功了得的人,连走路都比平常人轻一些。
城西的竹园去处,西凉平芷最是轻车熟路的,教习她武功的楚红子找崆峒山师傅领了最走内力的空门遁,苦练几十年,成就了独步江湖的神话,崆峒一派绝迹之后,西凉归思九入山林,请来了楚红子教习西凉平芷武功,这门传闻为天下最柔段数的武功在西凉平芷这里却成了瞻仰豫王的方式,豫王身死的那一年,她刚从豫家军的精武堂上领略到这个男人的治军风范,万万没想到,最是秉着正气的男人却被乌烟瘴气一口吞下,连血肉都没被吐出来。
穿过幽深的盘龙道,就能看到爬满墨绿色植物的大宅院,豫王府的牌匾早被摘下,铜柱被贴上密密麻麻的白色纸条,西凉平芷轻叹一口气,捻着一朵还未枯萎的晚梅独步而上,轻盈的翠绿影子一晃而过,即便是在白天也没有人能发现其中的奥秘,突然,一阵更为凛冽的凉风从耳边刮了过去,白影与绿影交织在了一起,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白影便如风一般刮在了竹园之上,慢慢地循着落叶立于地上。
“原来公子的武功并不弱。”须臾之间,绿影在白影身旁站下,两人恰是背对着。
“刚才在茶馆,是蔺凡失礼了,曾听说西凉氏的二千金巾帼不让须眉,如今看来,实在更甚。”蔺凡转过身来,西凉平芷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执着一柄玉扇。
“我不懂什么巾帼不让须眉的虚话,只不过尚有情怀吧,蔺公子是在精武堂门下,怎么不知道曾为豫王弟子的威风呢?”西凉平芷缓缓地行走在竹叶堆上,神色暗淡。
“西凉太傅的学识和秉性当朝无人出其右,教习出来的千金果然快人快语,只是我说句不当说的话,人情冷暖虽自在人心,可江山社稷也不是道义二字可以概括的,当今圣上的英明神武并非我等可以随意评判,姑娘这话对我说说便好,再往下说让歹人听去了恐怕便失了原来的意思了。”蔺凡说。
“那我倒要谢谢蔺公子了。”西凉平芷鞠了个躬,细发掉下一两缕,蔺凡突然有为她拂去这烦恼丝的想法,手在不经意之间已伸向了西凉平芷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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