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然没有注意道,在人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地盯着重逢的两人,看到他们如此幸福,他淡淡一笑,无憾地转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惠然终于赶来了,这些天继而连三地发生意外,林爸林妈也跟着操心操力。
先是大女儿出事,再是小女儿的对象出事,就算他们的心理承受力再好,也承受不住这么多的打击。
一夜之间,林妈已经白了头。
惠然是被左右搀扶着过来的,虽然平时她没心没肺的,总是嚷嚷着要跟李颉分手,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在意,比谁都伤心。
“李颉他怎么样了?”惠然开口,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林恩然听得心疼,只能攥紧她的手安慰,“会没事的,这么多人都在为他祈祷。”
惠然吸溜了一下鼻子,擦着眼泪点点头。
几个小时的漫长手术,对于外面等待的人来说,成了煎熬。
终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手术的门被打开。
一辆手术推车首先被推了出来,入眼是白布一片。
满眼的白,刺地人呼吸猛地一滞。
第816章 愿博卿一笑(6)
医生摘下口罩,正要说话,惠然已经忍不住冲了过去,伏在手术推车上,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比方才还哑,还要撕心裂肺。
林恩然不忍看眼前的画面,将脸埋进沈浩平的怀里。
她一直以为,小叔会有一场死劫,却没想到,逃不过这场劫数的,是李颉。
惠然趴在李颉的冰凉的身体上,用力去掀开白布。
当白布被掀开的刹那,触目惊心。
他全身破烂不堪,尽管医生已经处理过,可还是能看到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大洞。
就连他的脸,也残缺了一半,样子实在是太可怕。
这是受了怎样的伤害,才会变成这样的?
惠然捂着嘴,忍住想吐的冲动,她看着李颉被炸出窟窿的身体里,里面的器脏都烧焦了。
“呕~”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干呕,可是什么都呕不出来。
眼泪也掉不下来了,整个人麻木地站在那,被林爸林妈拉开。
家属这样的反应,医生也见怪不怪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他送来的时候,已经多器官衰竭了……请各位节哀。”
节哀两个字说出口,林恩然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沈浩平抬起手,护着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却不能掉泪。
李颉跟了他八年,这样的情谊,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他们似手足,甚至感情更加超过了一般的亲兄弟。
整个走廊,忽然都开始啼哭起来,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簌簌哭泣。
一时间,悲哀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上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伯母还有多久到?”沈浩平沉声问道。
旁边陆屿正在发愣,听到沈浩平的话,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还要七八个小时。”
“那先交给医生送进太平间吧?等伯母来了,再一起商量办后事。”
惠然听到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惠然!”林妈急了,唤道。
林恩然一听,这才赶紧从沈浩平的怀里出来,想要朝惠然走去。
沈浩平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立刻将她揽住,对陈疏影道:“疏影,送我岳丈岳母还有小姨子回去,好生照顾!”
“是!”陈疏影点点头,转身去搀扶惠然。
整个过道平复了许久,医生和护士才把推车推走。
林恩然的目光留恋地落在推车上,眼泪再一次无声落下。
25岁的大好青年,几个月前还笑嘻嘻地说要给她下海抓帝王蟹,那一次他死里逃生,却没想到,上天就是这么不眷顾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这么善良的一个大男孩。
……
扎眼的功夫,已是清晨。
沈浩平送林恩然回到了病房,由于她剧烈运动,伤口有些发炎,医生给她挂了两瓶消炎药水。
她看着吊瓶,一言不发。
沈浩平就坐在旁边,双手捂着脸,肩膀隐约在颤抖。
在人前,他要装坚强,但现在,他不用伪装了。
她把另一只手搭了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叔,如果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第817章 愿博卿一笑(7)
听到林恩然这话,沈浩平反而捂了捂脸,双手拿开,冲她淡淡一笑,“我没事,挺得住。”
他就是这样,在她面前从来不会示弱,无论扛地多累,也佯装轻松。
可越是看到他这样看似无所谓,她的心便越难受。
算了,她想了想,不难为他。
于是也配合地回之一笑,“你还没看过思然呢,等我吊瓶打完,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沈浩平点点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熟悉的手掌,熟悉的温度,一如当初。
她贪恋地把脸靠了过去,蹭了蹭。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
八个小时后,叶南希把李颉的母亲带到了医院。
李颉的母亲是个很朴实的农村妇女,一身的碎花短袖,下面一条黑色的雪纺七分裤,脚上的凉鞋像是穿了很多年,颜色都掉了。
她的头发花白,随意在后面挽了个发髻。
听李颉说,他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心地最好的女人,善良,能干。
当大家看到李母的时候,第一眼是心酸,第二眼是难受。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却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几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该是多凄凉?
李母去太平间认尸的时候没有哭哭啼啼,显得很冷静。
可越是冷静,越让人心痛。
“是我儿。”她的眼睛明明红地厉害,可就是不掉一滴眼泪。
金司令和部队的一些首长都赶到了医院,为了表达对李颉牺牲的哀痛,特地在医院给他献了锦旗。
李母拿着锦旗的时候,手不停地颤抖,可她的嘴上,还一直叨念着,“谢谢国家,谢谢党。”
之后,金司令说了一些让李母放心,国家会体虚烈士家属这一类的话。
李母呆呆地听着,林恩然看得出,于她来说,那些抚恤真的不重要。
李颉曾说过,他是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就是她的女神。
他总是把‘我娘说,我娘说’挂在嘴边,以前部队里的人都会嘲笑他妈宝男。
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
一贯喜欢跟他抬杠的王二宝,哭得也很惨,一直在旁边擦眼泪,听的人心一直揪着。
“惠然是谁?我想见见她。”
终于,李母说了话,望了望人群中。
“阿姨您好,我是惠然的姐姐,我妹妹她伤心过度,在家里休息,您想见她,我现在就去把她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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