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驿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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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平息后,清闺感觉对不起赫连驿,就挑了十几坛酒送给他,虽然无法弥补一丝丝的亏欠,最起码能让她心安一点,师父常说欠人情是大忌,她也不想一直欠着,既然他喜欢喝酒就送他酒好了,他们资政殿的酒虽比不上宫里的琼浆玉露,却也入口暖心,清洌动人。
她安排几个人抬酒,来来去去,完全没在意容屿、傅泰路过,更不知道他们还听了她的嘱咐,当时她背身嘱咐抬酒人:这几坛是竹叶青,你们一定要好好抬到将军府去,不得有任何闪失。那几坛是上好的佳酿,塞子是木制的,不太牢固,走路一定要平稳。她一边嘱咐一边关切人,言谈举止无不透着小心翼翼。傅泰对容屿说了句什么,容屿眸子一剜,只身去了书房。
他们走得匆忙,连话都没说,等清闺反应过来,容屿等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寒风凛冽,梅枝摇摇,她在原地愁眉不展,心就像被匕首来回的划过一样,痛,心痛,师父又误会她了,师父肯定又误会她了,如果说之前拥抱赫连驿,他半信半疑,那这次送酒无疑就是证据确凿,师父大约已经敲定了她的心思。
目的达到,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却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患得患失,她不明白她明明喜欢师父,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说她喜欢赫连驿,她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现在竟然连人情都没法解释了,她悲伤至极,原来她是那么的在意他,在意他的一言一行。
她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她喜欢容屿,为之倾心,从不敢透露出半点爱慕之情,她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来窥探,就算在某个地方撞见,她也是云淡风轻,谈笑自如,她合情合理的做事,合理的近乎不合理。她关心容屿,大半夜的跑到书房给他送披风,她说师父是国之栋才,理应保重自己的身体,她在宫宴上替师父挡酒,连皇上都为之惊讶,她说,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母喝醉吗?她替师父誊写各种批红,写的手臂都要残废了,她说我没有要帮师父,我只是为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她总是找各种理由作搪塞,深怕他人看出倪端,容屿不是很理解,每每凝视着她,眼神深邃而又绵长。
她和师父在这繁琐小事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对他的付出,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他冷冷清清,漠不关心。转眼腊月二十八了,容屿说除夕近了,给她放个年假,清闺像往常一样回家过年,临走时容屿从菱丫手里接过包袱,亲自递给她道:“到了别忘记给报平安,师父在这也好放心!”
“知道啦,师父!”清闺搂着包袱,瘦瘦的个儿,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师父,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会武功,自己能保护自己的!明年初八见!”
“嗯!”容屿立在风中两袖轻飘,看着她缓缓离去。
又要离开十几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清闺靠在马车里思忖着,又是一年的除夕,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清闺的母亲住在城北小巷的白家庙,人称穆竺夫人,今年三十四五的样子,这个穆竺夫人来头不小,是前监察刺史的长女,由于庶出不受宠,十六岁便嫁刺史的手下,谁知命不好,才两年就丧夫守寡了,那年清闺才几个月,还没有名字呢。后来几经周转,她妹妹被选为贵妃,得了宠,穆家一干人全都受了恩惠,为官的为官,封地的封地,就连她也被封为贞德夫人,走路有人扶,出门有坐轿,那情形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看得人都嫉妒。可惜好景不长,还没享受几年先皇忽然驾崩了,新上位的储君名叫璃浔,年轻气盛,手段狠毒,他不喜欢穆家,就极力削减穆家势力,除了穆太妃没动过,其他人等全部革职弃用,穆竺夫人为人寡淡,不喜欢与人争论,也就趁机搬到白家庙度日,没想到这一住就住了七八年。
巷子越来越近了,远远的可以看见那扇陈旧的木门,既陌生又熟悉……
在宫里求学一年,再见到母亲,清闺抱着母亲哭了起来,哭了好久,穆兰夫人才帮她抹泪道:“既然回来就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里,娘在后院里养了好多鱼,娘做鱼给你吃。”
“不用了,娘,女儿不想吃鱼!女儿只想陪娘多说说话!”
“那怎么行?你看你瘦的?”
瘦了?多瘦?清闺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变化,不由得与之调侃两句,后来才知道,娘说她瘦不过是溺爱之辞,没别的意思,她咬帕笑了起来,她也觉得她睁眼说瞎话呢。
可是问题来了,娘平日里吃斋念佛,根本沾不得荤,这次居然要为她杀鱼,想想都过意不去,她说她要帮忙,母亲怕她冻着,什么都不让她弄,还说等她的好饭,她挺无言的,她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偏偏母亲执着如此,也许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简简单单,甚至有些老土,细想无不催人泪下。
吃过饭,母亲说要打理些年货,清闺拿出笔砚,列了一大张清单,不出一日,一一办齐,乐的母亲都忍不住夸了她:“不愧是容屿教出来的学生,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还是你姨母眼光好,拜了大学士为师。”
清闺笑而不答。
买了东西,自然要归纳好,明日就是除夕了,也该准备准备了,穆竺夫人坐在屋里修剪一盆茂兰,清闺擦桌子,挂灯笼,贴对联,也许因为无聊,穆竺竟问她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平日里吃穿可好?容屿严不严厉?他有没有娶亲?什么时候娶亲?你姨母可曾去那边?小怀峥还好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的清闺一个头、两个大,她最讨厌俗事长短了,府里丫鬟是这样,回来后母亲也是这样,回答吧,太繁琐,不回答吧,又不孝,只是嗯嗯啊啊,说了一些很敷衍的话。
穆竺大约也问不出什么,就啐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跟娘说话也掖掖藏藏的了?岁数不大,心思倒是挺多,容屿平日都是这样教你的?”
“那倒没有,师父只说过做好份内的事,少论他人是非,上头若有吩咐,照办就是,毋须多问。”
“哎呦呦,一句一个师父,叫的也不害臊,常年离家的人果然不如家养的,看的娘都后悔了!”穆竺说话酸溜溜的,稍后又道:“你也说了,那是在宫里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俩!我是你娘,有些事你不跟娘说,还能指望跟谁说呢?罢了,不说也没关系,你从师也有八年了,按照太学的规定,明年也该出师了,出师以后容屿不再是你师父,你爱隐瞒就隐瞒吧?”
一听要出师,清闺顿时乱了:“出师?为什么要出师?我在学士府待得很好啊,我还有好多知识还没学呢!”
穆竺并不在意:“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又不出官入相,朝廷是男人的天下,难道你想谋官不成?”
“娘,您说哪里的话,我是那种贪图权势的人吗?”清闺说:“我只是舍不得师父,一想到要出师,我整个人都乱了,时间过的太快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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