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手中拿着的干净抹布麻利的往肩上一撇,转身蹬蹬蹬下楼了。
进房后,宫南枝看了看床上双眼紧闭的人,没做他想,就地换了衣服,而后拿着他那套衣服迟疑了片刻,却也不敢犹豫太久。
三下五除二扒掉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待看到他身上的处处伤痕,宫南枝还是倒吸了口气,错综复杂,深浅不一,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尤其是那尾羽箭,伤的极是地方,只再偏那么半分,当场就能毙命。
无论如何得去弄点伤药过来,于是她先从白峥衣服里掏出那瓶丹药,还剩下两颗,老方法,捏住他下巴硬塞进去一颗,又强行灌了半杯水进去。
又把执子佩给他贴身放好,上半身没穿衣服,只贴身盖上被子,宫南枝拍拍手,自己胸口的伤绝对是流脓了,疼的愈发厉害。
“等我回来。”
似乎在对他说,又像是安慰自己,他会没事的。
宫南枝去了街上的五处药草铺子,不敢在一处把药买齐,只能自己分散开购买了几种草药,自行搭配,回去再想办法熬制给他,他们俩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漏行踪。
在房中搭了火,放上药罐子,任他自己在那熬煮,宫南枝便紧锣密鼓的用温水洗了帕子,给他擦拭起来。
“你倒是起来说说话啊,平时不是喜欢说吗,现在倒是偃旗息鼓了,再不醒来,我自己回北朝,真的不理你了。到时候被追兵捉住,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宫南枝想翻身给他擦擦身后,顾及到左胸的伤,想想,还是舍小保大吧。
拔箭的时候,溅了她满脸鲜血,白峥剧烈咳嗽了几下,再无动静。
脸色愈发灰败,右肩的伤口比自己的胸口好不了多少,脓血替他挤了出来,涂上砸碎的药草,又缠了厚厚的纱布。
胸口垫上纱布后又多涂了一层药草,滚了几层包扎整齐。
看他气色一直没提起来,想是丹药剂量不够,毕竟他身上两处大伤,一颗丹药又怎么够呢。
宫南枝随即掏出药来,先是拿出一颗思量了下,后来觉得不如一鼓作气,省得再闹麻烦,索性两颗丹药一股脑塞进他嘴里,半支起他的身子,耐着性子喂了他一杯水。
还好,白峥倒是昏迷中也知道配合自己,吃进去的药,喝进去的水,一点都没吐出来。
你可真知道惜命,宫南枝自言自语说道,自己也是累极了,给自己挤完脓血,涂了层药膏,盖上衣服便在一旁塌上酣睡起来。
甘泉宫
白音换上干净的中衣,从床上起身下榻,屋内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
两人恭敬的站在门前,似乎等她吩咐。
“听说昨日遇上了。”
白音的声音很是柔和婉转,就像冬日飞来的秀丽鸟儿,唱歌一般让人不知觉沉醉进去。
“回娘娘,是,早上他们回来密告,说是两人均受重伤,跳下瀑布,如今生死不明。”
一个看上去灵活聪明的宫女低声答道。
“生死不明。”白音细细回味着,面上有些凄清惘然,谁曾想师兄竟然,竟然敢来闯宫救她,为什么,凭什么。
她转过身来,“让他们务必沿路仔细搜寻,师兄善于伪装,更是精通旁门左道,河里搜不到,就去附近村落,寻常百姓家找不到,就挨家客栈去找,客栈没有,就去问药草铺子,他们受了伤,肯定走不远的。”
“是,娘娘。”那宫女抬头还想再说什么,唯唯诺诺还没开口,只听见白音接着说道。
“还是那句话,不要留活口。”
宫女这才没了疑问,这宫女乃是自己从派里带来的两名高手,别的人着实用起来费时费力,且心里不安。
唯有自己人用的顺手可以信任。
师兄,你若是一直执迷不悟,别怪我翻脸无情,看在你多年庇佑的份上,我已经放过你太多次了。
前半生我都为了月笙而活,如今看似我得到了该有的一切,让别人艳羡不已,可是,我的后宫,容不得一点不安宁的苗头,哪怕那火苗烧在宫外,我也不能冒着一丁点的风险,将自己辛苦换来的宠爱拱手与他人分享。
绝对不能!
养心殿一直在紧锣密鼓的修葺之中,因是下了工期命令,所有人只能从白坐到黑,夜里也是小声动作,尽量不惊扰到旁人。
段飞看着房中看了一天奏折的夜月笙,他今日穿了件明黄雕龙锦衣,高雅不失贵气。
一整天了,从下了早朝到现在,他将自己和段飞囚禁在这御书房,他还好,坐下去翻看批阅这几日各地呈上的奏折,看上去忙得不可开交。
若是旁人也就是了,可那一阵可有可无的叹息,时有时无的飘到段飞耳朵里,听起来既瘆人又愁人。
有什么办法,派出去的人追了好几天了,说了要仔细搜寻,尽快追回,到现在除了第一天那村里老人家提供的线索,哪里还寻得半分踪迹。
突然他将手中折子随手一扔,双手揉揉太阳穴,“江城知府是苏里旧交?”
段飞经他提醒才记起苏里之前门客是有这么个人。
“是,听说没调到江城之前,在苏城做过知县,也经常去苏里门下喝茶谈论朝事。”
“回头你跟钟南提一下,找个由头,最近将他贬回知县。”夜月笙端起茶杯,杯盖慢慢略去茶叶沫。
“这,皇上,可是这江城知府听说上任之后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得民心,钟南该以什么借口弹劾他比较合适呢。”
皇上心,海底针,琢磨到什么,旁人也得好好思量。
“若是连个正经借口都找不到,还需要问朕,他钟南这兵马将军也别做了,趁早礼让他人。”
夜月笙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推开紧闭的窗子。
外面移植了不少绿色花卉,宫匠也是用了心思,不知从哪弄了几口大缸,缸里注满水,移上了满缸荷花。
自从上次养心殿走水之后,每宫每殿院内都摆了几口大缸,里面皆是水满花开。
“段飞,这荷花倒是别有一种情趣,倒让我想起......”
走在前方,段飞伸手撑开门帘,夜月笙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袭来,顿时神清气爽不少。
南国的冬天,到底冷不过北朝。
冰雪漫天飞过的时候,他只道那女子是闹着玩,小孩心性,全然没有将一片冰心收之玉壶。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冷冽的风吹开北朝曾经的儿时回忆, 想起两人你闹我看的情形, 方才觉察出,遗憾错过,终是定局。
无论自己如何伤春悲秋,失魂落魄, 那一方倩影,那纯粹依恋的面孔,绝对不会再看向自己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 越是努力忘记, 往往回忆会以更加清晰的状态接连铺展开来,没有任何预演,就像昨日种种, 愈加深刻。
缸里的荷花开的自由灿烂, 白色的高洁冷艳, 粉色的婀娜多姿,他不自禁的伸手采下一朵白荷,执在手中反复观看。
“记得, 她家有一处很大的荷塘,我从未见过那样一片荷塘, 每到夏日, 正逢她生辰, 满池荷花就像都在为她庆生一般,开的如火如荼,分外好看。段飞, 你知道,我是极怕水的,就连那片荷塘,每次去的时候,我都会格外小心,面上不露丝毫怯意,呵呵,你说,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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