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多面小人,刚才一句不说,如今却这样聒噪,最让我讨厌。我那一幅百鸟朝凤图,只当了二十两银子,如今他想要一万两,一万两啊,每幅画二十两,我足足要画五百幅画,你真是想让我把手画残吗?”
宫南枝左右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还是以往那般细嫩纤长,想想它要面对的苦难,心中不由得酸涩万分。
“宫小姐,你的那副百鸟朝凤图,只当了二十两?”于阪天看上去极为吃惊。
“对啊,我真是不熟悉南国的行情。”
“宫小姐,你大约是被骗了,临摹逼真的朱颜顺的画作,一般古玩市场都是高于五百两的,怎么可能是二十两。”于阪天从身旁包袱中拿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打开。
“这幅画是我从画市买的,听说是一个老人临摹的朱颜顺的画作,我瞧了一眼你画的那幅百鸟朝凤图,手法技巧都比我的这幅成熟很多,我这幅画尚且花了半年的俸禄,你那副画若真是要价二十两,那掌柜的真是......”
后面没有说下去,大概他想表达的意思是,那掌柜的,八成是把你当傻子一样骗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宫南枝看着那幅青山绿水图, 苍山翠柏, 遒劲有力,含蓄的酝酿中勃发出张扬的色彩,笔势宛若惊鸿,翩若浮云。
也是大家之作, 之前看师傅画过这幅画,虽然同为大家,但是风格细微之处行家一眼还是能看出的。
朱颜顺的画作, 灵动自然, 笔力浑厚,不经意间的一个转笔就能勾出点睛,大气磅礴却犹有珠翠满盘之感, 整幅图布局必然是紧凑疏离得当, 让观赏之人能够心情怅然, 浮想联翩。
眼前这幅画,徒有其表,却无法深入刻骨。
就像朱颜顺之前评价宫南枝的话, 有的人天赋自然,有的人后天坚韧。你是我见过最有慧心, 天赋于胸的学生, 万不能辜负了这份得天独厚的恩赐, 一定要多加练习,早日成为一代大家。
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质感,后天多少努力也很少能够达到巅峰造极。
而她, 这个被师傅寄予厚望的人,却要以临摹师傅的画作为生,若是让朱颜顺知晓,恐怕火冒三丈都是小事,断绝师徒关系更为大者。
她暗暗抹了把汗,如此这番情势,着实不能再以此手段谋生,抬眼莞尔,于阪天坐的极为端正,白峥坐在马车座位的正中央,宫南枝和于阪天分列两边。
白峥身子微微向着她倾斜,面上还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总觉得三人气氛哪里不对,说不出的古怪。
凡是于阪天开口之前,都会下意识的瞥向白峥几眼。
宫南枝虽然看出,却并不表露。
雨停,路上歇脚。
莫大非不知道哪根脑子抽了筋,竟连人带车赶到了一处花楼后院。
还没停稳,一声袅袅扶风弱柳音传来,“非爷,今日这动静可是太大了,你这刚进后院,前头那小厮就跟我忙不迭的通传,不怪他是新来的,就是那做了几年的伙计,也架不住你这样兴师动众。我这翠红楼,今日差不多要闭门谢客了,你可得赔我损失。”
莫大非一把揽过那女子,恰好宫南枝掀开车帘下来,纸醉金迷,纸醉金迷,她额头抹了两把汗,默默低下头去。
“吆,非爷,你这什么时候金屋藏娇了,真是一日不见,多日不念呀,让春娘我好生难过。”
一身锦绣罗缎的女子柔软的靠在莫大非怀里,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极快的打量完了这车上之人。
“春娘,老子想死你了,老规矩,二楼给我清场,包圆了。好些日子不来,我那些兄弟也得放松放松不是,另外,给这个姑娘单独弄一间房,找几个人看着。”
莫大非先是凑在春娘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接着又吩咐一旁小厮去拴马。
春娘应了声,宫南枝跟在她后面上了楼。
“娘子,你怎的不等等我。”白峥带着伤,脚步自然跟不上。
莫大非皱眉回头,“你是她相公?”
白峥努力挺直腰板,字正腔圆道,“那是自然,拜过堂,成过亲的。”
“哦,这样,春娘,那你给这位姑娘和这个公子安排一间房就好,这位大人,于大人,你帮他找间上好的房子,好生招待。”
莫大非说罢便转身揽着春娘上楼了。
宫南枝站在楼梯上,背影从后面看上去微微颤抖,就像秋天残留在枝头最后的那片树叶,孤立无援。
许久,她继续拾阶而上。
白峥没等来暴风雨,心下也觉得有些失落。
俗话说得好,人至贱则无敌。
自己总算有门学问,胜过自己的师傅苏里了。
傍晚春娘送去一些纸笔,估计是莫大非嘱咐的。
宫南枝叫住她,吩咐了要上好的澄泥砚,方能画出朱颜顺的神采。
春娘停下来看她,白峥躺在床上,自然看不到二人之间的细密举动,不多会,春娘会心笑道,“姑娘还真是多才之人,用墨都这般讲究,好,我这就让丫头去买,不过这澄泥砚是北朝所产,我这边能不能买到还另说。”
“自然,多谢春娘了。”
宫南枝眨眨眼,那人爽朗笑道,“客气,客气,姑娘尽管在这等着,我多派几个人出去,总是能买到的。”
说罢,婀娜着身姿,人已出了房门。
宫南枝收起脸上的笑意,平舒一口气,坐到放有纸笔的桌前,“白峥,你师父是叫苏里吗?”
二楼人少颇为安静,窗户外面有棵很高的碧树,油绿的叶子,南国的树木在冬日都这样生机勃勃。
“恩,是啊。”
安静,房中莫名尴尬的气息肆意流淌。
两人再没说话。
楼下传来打骂声,像是谁摔了盘子碗之类的东西,有女人尖锐的怒骂声,也有人小声的赔礼道歉声,中间夹杂更多的是嘤嘤的哭声。
那声音让宫南枝毛骨悚然,她把手贴在胸前,轻轻打开房门,门口立着两个彪形大汉,想是莫大非吩咐的。
两人见宫南枝出来,以为她要逃走,皆是举起手中利刃,往后压了几下。
宫南枝的目光直直看向楼下的人群处,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居高临下骂着地上的人,言语极为粗俗恶劣。
地上散着一些碎片,还有水渍,瓜果。
一个锦衣艳丽的女子扶着地上的粗布女子,给她擦着手上的血迹,时不时回过头对那指手画脚的骂人者赔不是。
那张脸虽然涂满胭脂水粉,不复往日的青春秀丽,隔着层层人群,宫南枝鼻子难忍的酸楚,胸中一片惶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是子夏。
就在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上前拉起子夏,顺势在她胸前揩了把油,色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子夏的小脸,前胸后臀。
地上粗布女子狠狠推了把那男人,那人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耳光,口中更是污秽不堪,让人难以入目。
冬青,可是她的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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