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_兰芝【完结】(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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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脸变得太快,叫王玉溪不由一晒,笑她:“方才险些便恼了,怎的转眼又不管不顾,只想着好好逛这垅城?”

  闻言,周如水在他怀中坐直了身子,抚着他的面颊,目光明澈地轻声应道:“你既早有了主意,我又何必多费脑子。更方才想起,待王豹之事露出端倪,你便无需再隐世诈死了。如此,你就也再不会是我一人的三郎了。”要再想如此独占着你,也不知又要是何年何月了。

  心中千言万语,周如水却并未将话说全,可四目相对之时,她的眸中已流露出了深情。

  世间真真假假,唯有真情难做假。闻言,王玉溪亦是目光幽深,须臾便真就点了点头,一语双关地轻轻应道:“阿念之所愿,便为溪之所想。”

  夜幕越来越深,大雨如帘,却浇不灭西街燃起的大火,火光照亮了整条街巷,临街的百姓都慌乱地跑出了屋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王端才自驿馆坐定,便见不远处火光大亮,须臾,又见恭桓神色不定地冲进门开,失色道:“相爷,大事不好!是粮库燃了!”

  彭泽大旱,周王命王端先行救灾,还有一途,便是取道湫县,调粮济灾。却他才至湫县,粮仓便被烧了!这其中关节,实是匪夷所思!

  闻言,王端嘴角一扯,掀袍便疾步往雨中走去。待要出门,扭头又吩咐恭桓道:“去查这县中粮铺富户,将人全给请来。”说着,也不停留,冷扫一眼躬身自雨中赶来的县尹房瑾,甩袖便往火情处走去。

  第二日清晨,湫县中的家家粮铺都被兵卒敲开了门来,彼时风大雨重,却也救不回那已被烧黑了的西街与正在其间的粮仓了。

  另一头,公子沐笙快马加鞭往彭泽赶去,但凡路过乡邑,都会停下稍许,询问当地乡民的农情。

  每当这时,芃苒便会撩着车帷,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白墙青瓦,心中充盈着暖意。

  就这样走了十日,越近彭泽,人迹越是罕至,更到了离城五十里处,随处可见秃土,四处死气沉沉,仔细看去,竟是连一根野草也无。

  见此,芃苒的心中笼上了一层乌云,她担忧着扭过头去,便见公子沐笙皱起了眉头,须臾,就自暗屉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抬头看着她道:“苒苒可会用武?”

  听他这般问,芃苒神情一滞,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尚能自保。”

  这话一出,公子沐笙的嘴角便是一扯,将匕首递进她的手中,轻道:“那你便收好了,王相似仍未至,前头或真是龙潭虎穴也不定。”

  明明是王端先行,却偏偏他们行在了前头,这里头有何猫腻暂且不论。就论这处与之前所经之地都有不同,寸草不生,几近荒芜,鸟声全无,犬吠莫闻。可见彭泽的灾情比预想之中更甚,不若如此,那些逃荒得出的灾民不会才出城门,就将路边的草皮树木扒得如此干净。

  念至此,公子沐笙神色复杂,再想王端未至粮栗也定被搁置,若是城中实无粮栗支撑,实是危矣!

  见他浑身如玄在弓,芃苒也是神色一怔,料是大事不妙,再想言语,却见他已执起一柄长剑辄身而出,跳下马车,翻身就跃上了前头的红色骏马。

  须臾,一声令下,众士卒都往加快了速度疾往城门赶去。

  如此,马车便愈发颠覆得厉害,芃苒本就心神不定,险些便未坐稳。好在她反应极快,稍一回神,忙就靠紧了车壁,免得被颠下坐去。

  四面荒寂,疾驰之中,衬托得风声格外的强劲,车帷更被吹得鼓鼓作响,翻飞不停。芃苒顺着空隙朝外望去,便见公子沐笙行在最前,连背影都显出了几分泠冽。

  这时的风已经不再寒冷,芃苒任它吹着,轻轻拂了拂脸边的碎发,须臾,才自公子沐笙身上移开眼去,视线滑过自半途中赶来相护的左卫众将,敛下眉目,不动声色地将那匕首藏入了大袖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日已偏西,风中隐约夹杂了腥臭的气息,离城越近,腥臭味越甚,待得城门近在眼前,便见城前的山林全成了山包,秃土上草木不生,放眼望去,全是堆叠的尸骨。

  一兵卒得令下马,只上前了几步,脚下便是一绊。待他低头看去,却见稀松的土中踢出了一截手骨。

  见此,众人都是一凛,芃苒闻声掀开车帷,见着近处景象,脸色也是一白。

  她以帕掩鼻,忙是忍着冲鼻而来的恶心往前看去,便见公子沐笙竟已下了马来。他弯身捡起了那截手骨,沉眼凝着漫山的尸骨,眸中写满了怜悯,声音却干涸如破裂的碎冰,待看清这情境,毫无犹疑,沉声便道:“徇剒,你领队上山,若无活口,便都就地掩烧!”说着,便又翻身上了马去,望向不远处紧闭的城门,沉眉冷道:“走!咱们进城!”

  第137章 浪成微澜

  外城门轰隆一声被打开, 马蹄声渐次轻缓,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留在了门洞之外。

  芃苒自车帷的缝隙朝外看去,便见门洞中光线昏暗,她被结实护在了几重人墙之后。

  远处, 隆隆的过桥声越行越远, 随着这熙攘的声响, 前方的瓮城之上, 忽的就燃起了无数的火光。紧接着,公子沐笙清朗无比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他大喝一声:“吕炝!你要造反么?”

  闻声,芃苒皱了皱眉, 只觉心中焦躁分明。她这番跟来, 并不想做他的累赘, 更她自小身在军营,说能自保不过自谦。如何能叫他与兵卒身陷瓮城之中,她却退在门洞之外随时可逃?

  想着, 芃苒捏着大袖中的匕首便要步下车去,却她才一动作,前方轰隆一声, 接着,便忽如死寂般再没了声响。

  须臾,一声哨声响起,车轮又再次徐徐滚动了起来。

  芃苒满是疑惑地掀帘看去, 便见马车已过了护城河,内城门前,一朵浑浊的血花绽然在地。血迹之上,躺倒着一具身穿甲胄的官吏尸体,利箭穿过后脑,显然是当场毙命,自垛墙上横摔而下的。

  她滞了滞,瞥向前头公子沐笙手中的夹弩,低问:“这是何人?”

  话音未落,便听前头有兵卒高喝:“速开城门!君上已知彭泽大饥,遣二殿下此来赈灾!吕炝公然造反,已被当场诛杀!”

  高喝声一声响过一声,芃苒心下暗叹,靠着车壁紧盯着公子沐笙俊秀的侧影,彼时,在他的身侧,兵士均已持刀露刃,刃尖在夜里越发扎眼,寒渗得叫人心惧。火光之中,他的神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肃然如凛冬的寒冰。

  四下变得格外的静,半刻过去,内城门终被缓缓打开。待城门大开,便见内城墙左侧以刀刃斧棍筑起了一道篱墙。

  篱墙内,数以百计的饥民聚在门后,各个形锁骨立,目光呆滞,他们木然地看着一众兵卒,待见着队伍最末的几车米粮,眸中才缓缓露出了一丝光彩。

  见此,有一瘫坐在地的骨瘦汉子自篱墙中蹒跚而出,他的面上布满了伤痕,唯有一双眼,黒得骇人。

  他左右一顾,对上高高在上,高大挺俊的公子沐笙,瞪大了双眼,急促地问道:“殿下此来,是为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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