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铺对着最矮的一座山,峰峦从地平线拔地而起,圆润的几个山包平缓地起伏绵延,墨绿色,浅绿色,由深入浅,耸立进了低垂的云层。半山腰上忽然岚翠缠绕,影影绰绰,仿佛披着纱。
葆光到附近走了走,再回来天已经亮了。
清冷惨白的街道还不见早班汽车,路上行人反而多了,早枯的梧桐叶呼啦啦旋着圆舞飞落下来。一对采风的年轻男女从对面穿越马路并肩过来,着装时髦,青春又靓丽,和老旧的积溪镇格格不入。
那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到了公交站台,在歪斜的站牌下站定没有再走的打算,看样子是要等进村的公交车。
男的说:“明天重阳,登高赏景,回来我带你去孔雀山看红叶吧,看完红叶咱们登天阶到万佛寺。”
“到什么佛寺?你莫不是想不开要带我出家?”
“能带上你出家也不错,但我了不断尘缘,怕寺庙师傅不肯收。”女人开玩笑,男人也跟着玩笑了几句。
笑着笑着,女人娇娇地说:“红叶还是北方最好,当然孔雀山也不错啦,至少可以欣赏建筑和古刹,运气好兴许能碰上孔雀哦。”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上长了指头大的疮,怎么敷药都不好,还去和邻居讨方,邻居说秋冬干燥,多喝水,每天三千毫,吓疯了我,下次再不和她讨论这些了。/(ㄒoㄒ)/
给婆婆(奶奶)说了,婆婆说黄豆嚼烂了箍一箍就好,我照做,敷了三次,今天苍天开眼,化脓了,也不疼了。
老人家吃的盐果然比我吃的饭多,有的能听,有的就算了吧。
不过生黄豆难吃是真的。/(ㄒoㄒ)/
☆、004
男的笑着说:“更珍贵的还数山上的老古董,他们中年纪大的大概是民国年间生人,其余的也是解放后的,认识一二都是造化了,别光想着看孔雀,山上可没孔雀开屏。”
女人听了扬了扬眉,捂着嘴,前俯后合地怪笑起来,“那能叫孔雀山?你别骗人家了。”
“以前有户人家在山上住,养过蓝孔雀和黑孔雀,才叫的这个名字,后来迁离去了别处,孔雀自然也带走。山还是孔雀山,只是和孔雀没关系了。”
女人说:“有没有孔雀没关系,有佳人看就行了。”
“佳人不就在眼前?”
“油腔滑调。”女人虚拳捶他。
这女的嘴上一套,心里还是受用的。葆光搓了搓手臂。
在旁人看来,葆光冷淡又显得有几分迟缓,其实多数时候是走神的缘故,而不在状态的大多数情况是琢磨让她想不透的问题,比如李大嫂想讨桂花酿蜜,偏偏要拐外抹角地提起,女人分明爱极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偏要故作矜持地说讨厌。
回过神来,葆光就听那女人在说另一件事了,她本是打算坐远一点的,但那女人说到了秋水宅。
“校友去那儿写生,在老宅见过一位太太,满头白发了皮肤保养得很好,看着很显年轻,他们把照片发到学校论坛,有人就转载上了微博热门,原来那位老太太姓董,曾经还是个名媛呢,我搜了百科,只有出生年月,哪里人氏,资料太少了,但光听名字就能脑补出一本小言。”
女人说着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男人眼前,“老太太叫董如许。”
葆光竖起了耳朵。
“这个人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女人显然不信他的话。
男的看了好一会,把手机递还给女人,说:“我也是偶然听外公讲起,董如许可是上世纪的传奇女性。”
女的打趣,“奇在哪儿?杜撰大王,你别瞎编故事。”
听到这里葆光动了点心思,决定听一听他们眼中的董如许。
“这种事哪能瞎编,我说的话保证句句属实。”男人看一眼公交站牌的发车时间,又看看手表,“早班车距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先去吃点东西。”
女人转头就看见了这边的饼铺,“要等车,随便吃点好了。”
两人就隔着葆光一张桌子,各要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和两杯白开。女人咬了两口就不要了,嫌弃地丢在一边,催男人快讲。
男人娓娓道来:“董如许的父亲你也许听过,是民国时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董旭安。董如许的母亲是温柔贤惠的日本姑娘,留过洋的西医,后来毕业到中国,给董家家眷看病时认识的董旭安,两人相爱,姑娘不顾家长劝阻嫁进董家……”
故事起了个头,男人还不知道多了一个听众,继续说:“董如许上面两个姐姐颇有母风,出嫁后相夫教子,不怎么露面,籍籍无名。作为家中幺女的董如许自幼和两个弟弟接受西洋教育,思想开放,声名在外,十五岁时有男士上门邀请,随后与上流社会的堂姐董芍出入交际场,和政商两界名流打成一片。那时候她名气也算高了,但不如董芍、唐情响亮。”
“二三十年代的名媛我知道的也就挂在嘴上那几个,唐情算一个,董芍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是谁。”女人不光对好看的男人有好感,也喜欢经纶满腹的男人,那种什么都知道一点的男人哪怕长相不出色也总能吸引一部分女人的目光。
“我是在外公那里才听说的董家姐妹。”
“唐情才貌双全,光芒太盛,是我也被她吸引。”
男人喝着白开,终于发现邻座的葆光,但他只是随意一瞥便移开了,“董家姐妹才貌不输唐,家教身世各方面也高于唐,甚至登上过卡尔登大剧院演出,名气却不如唐,倒是有些奇怪。据我外公的说法,董芍在风头最盛的时候嫁到了夫家,一心一意做起阔太,没过多久董如许丧父,董芍就把她带在身边,姐妹俩彻底淡出了社交圈。”
女人惊叹:“她和堂姐的关系很好嘛。”
“这对堂姐妹合得来,感情也最好,董如许出嫁都是董芍一手操办的。可惜的是,董如许没生育,夫家有家业要传承,两人协议离婚,前夫觉得对不住,拿了笔钱给她。董如许利用这笔钱在上海办了家服装厂,因为经营不善没过两年倒闭了,积蓄也花光,过得穷困潦倒,不敢回娘家求助,董芍写信邀她去法国。堂姐妹团聚,一直到董芍病重去世,董如许也没再离开过艾家。”
女人下定论,“呵,敢情这对堂姐妹才是真爱。”
“董如许爱社交,但在上世纪的名媛闺秀中是最低调沉敛的一个,也就是这样一个低调的人在往后十余年都备受争议,还一度成为□□的头条人物。”
女人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葆光一动不动听着,冷得像没有温度和情感的石像,她稍稍掀了下眼帘,眼底一片迷惑。
“董如许的第二次婚姻是她的人生低谷。董芍病逝后,没过多久董如许就嫁给了她堂姐夫,当时被公认为最有权有势、英俊多金的男人,被冠以“世家之冕”——艾氏实业的艾靖弢。”
“你说的这个人好耳熟,我好像在哪听到过……”女人嘀咕几句,摁开手机搜索相关讯息,关注的话题恰好发来最新的推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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