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府虽同样有苏景给的方子,这会儿水果却不好找。冬日用温洞种菜的法子在汉朝时倒是就有了,一直到大清,盖暖房生蘑菇,种点小菜供应皇家贵人们,内务府能做到,要种水果,真是让人为难。从福建等地进贡的水果,也无非是一些能久存的金桔等。
总之,要想做出口感丰富的水果蛋糕,雍亲王府的大厨们没法子。
可海霍娜心情原本就不好,这会儿想吃点东西还没有,眼看一双大眼包着泪又要哭起来了。
哈宜呼没法子,只好让人到隔壁去问,“瞧瞧大哥那得冷库里还藏着香梨西瓜这些没有,要有,赶紧让管冷库的王太监取些送到灶房去给咱们三格格做几个水果蛋糕。”
海霍娜破涕为笑,哈宜呼翻了个白眼,正要说她,见其其格回来了,边上还牵着个小姑娘。她定睛一看,眼中浮现出一抹讶然,随即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才打发人去大哥那里要瓜果,海霍娜吵着要吃水果蛋糕呢。”
“她这会儿倒是胃口开了。”其其格说笑一句,再一转眼,就看到海霍娜跳下暖腾腾的炕边,奔到纳喇绛雪身边。
海霍娜拉着纳喇绛雪手道:“你生的真好看,跟,跟大哥一样好看!”
之后海霍娜像是认准纳喇绛雪这个生的好看的姐姐,非要纳喇绛雪跟她一道玩,还把苏景送她的东西都搬出来。
其其格与哈宜呼虽讶异一向娇气不爱与陌生人亲近的海霍娜一见之下就对纳喇绛雪大有好感,不过只在眼皮子底下,又没闹出甚么事,她们也并不去管,心里还是记挂着弘晖那头,只是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看看纳喇绛雪。
而弘晖那头,苏景只是一把脉,便断定此乃旧疾骤然爆发。
弘晖在乌喇那拉氏肚子里的时候,养的就不算好。当时乌喇那拉氏与布顺达一前一后有孕,又初初出宫开府。乌喇那拉氏要强,不想让人看轻,一意亲自事无巨细的掌管王府之事,难免劳累。加上要担心布顺达抢下一步生下嫡长子,最后决定对布顺达动手,也是提心吊胆,日夜担心出了纰漏。之后最关键的那几个月,布顺达死了,生下的儿子难产死了,乌喇那拉氏却常常恶梦惊悸,唯恐四爷察觉端倪,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她生下弘晖,有了嫡长子,方才稍微有了底气。可弘晖的病弱,却也就此种下。
好在弘晖出生皇家,又有乌喇那拉氏精心照顾,平平安安长大。奈何弘晖身为嫡长子,被四爷寄望甚深,一应按照康熙对皇子们的要求,三岁开蒙,四岁正式请先生教导,鸡鸣便起,月正方歇,每日读书习武,寒暑不坠。对别的孩子来说,这尚且是沉重的负担,何况是先天本就有些不足弘晖。直到弘晖七岁,因深夜念书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服下四爷从宫中求来的药才侥幸活下来。
这场病让四爷意识到自己嫡长子已不堪重负,无奈之下减少弘晖的功课,可惜的是弘晖虽活了下来,体质已进一步被降低,苏景才回京时利用机会给弘晖把过脉,发现弘晖五脏六腑因常年的病痛与药毒侵害,衰弱的如同四五十岁的人。那时苏景就已预料到弘晖迟迟早早还有一道死劫要迈过去,且这劫数为时不远了。
出于种种原因,对弘晖的情况,苏景保持了沉默。
即便说了,苏景知道,事情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人对药毒还无甚么概念,顶多只知道虚不受补。弘晖年轻,平素看起来又无甚么大病痛,他若说让乌喇那拉氏不要再给弘晖搜罗那些上等补药炖汤等,说不定连四爷都会认为他另有居心,毕竟弘晖也不是天天吃这些东西。他若在弘晖有些轻微的咳嗽发热时阻止乌喇那拉氏请太医,提议让弘晖多骑骑马打打拳自己熬过去增强体质,乌喇那拉氏肯定会埋怨,四爷更加加重怀疑。四爷他们不会明白,最上等的人参灵芝其实也是有毒的,天下,没有任何药是没有毒的。不管是后世的西药,还是现在的中药,从本质上来说,在调理身体,去除一些病痛时候,同时也将体内有益的东西给杀死了。
治病强身的最好办法,永远是把身体本身的能力充分调动起来,让它们来战胜外来入侵的邪祟。
不过尽管苏景早有预料,却也未曾想过,这一日竟会来的如此之早。
在他脉术之下,可以感觉到这年未及冠的少年,身体已如一团破败的棉絮,周遭种种病痛正顺着那些溃堤的洞口疯狂入侵他的身体。
最重要的是,若没诊错的话,苏景认为弘晖除了那些小病发酵而成的大病,还有可能患上了瘤疾,也就是现代医学上俗称的脑瘤。但这时无法拍片,仅凭脉术,苏景不敢断定。
将弘晖的手放回被子,苏景站起身来到外间。
乌喇那拉氏现在将苏景视为救命的稻草,唯恐今晚才给布顺达祭拜回来的苏景一见到她就心烦,不肯尽心尽力,自觉到了外面等候。心急如焚的她看到苏景出来,忙上去语气小心的追问,“弘昊,弘晖如何了,须得几日才能好?”
一旁李氏跟年氏她们都同样将期盼的目光放在苏景身上。
苏景看了乌喇那拉氏一眼,道:“嫡额娘,我有话想问问弘晖身边服侍的人。”
乌喇那拉氏不明所以,还是立即道:“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都叫来。”
很快服侍弘晖的太监嬷嬷丫鬟都被叫到苏景跟前,全都一个个面色惨白,怕得厉害。
苏景看着从小就跟在弘晖身边服侍的太监孙成。
“二阿哥这些日子每日何时起,何时歇的?”
孙成抖着脚看了乌喇那拉氏一眼。乌喇那拉氏原本就怪罪这些奴才将弘晖没有服侍妥当,只是顾虑到弘晖扔在病中,不能见血,这才忍了下来。这会儿看孙成还支支吾吾不说话,呵斥道:“还不快说!”
“是。”孙成脚下拌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大阿哥的话,二阿哥,二阿哥每日都是寅时三刻便起,亥时二刻方去歇息。”
寅时三刻,亥时二刻,换算出来便是凌晨三点四十五起床,晚上九点半梳洗睡觉,这可远远不止十个小时。
乌喇那拉氏一听又气又恨,亲自上去打了孙成一个巴掌,骂道:“让你们服侍阿哥,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的?王爷早就说过,不让二阿哥太过劳累,你们竟敢纵着二阿哥胡闹,还不来报我!”
“这……”孙成脸上被乌喇那拉氏的指甲刮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却连呼痛都不敢,不住磕头道:“福晋饶命,福晋饶命!”
“狗奴才!”乌喇那拉氏恨不能生撕了这些奴才。
“福晋先请息怒。”苏景拦了一下乌喇那拉氏,继续问孙成,“弘晖午间可有歇息?”
孙成被乌喇那拉氏吓破了胆,又不敢再隐瞒苏景,苦着脸小声道:“原本是歇的,只是,只是……”
“只是甚么!”
被乌喇那拉氏的爆喝吓得一个哆嗦,实话便脱口而出。
“只是一月前从二阿哥给福晋请安回来,二阿哥突然就不肯中午歇晌了,无论奴才等怎么劝说都不成。二阿哥,二阿哥还说……”孙成壮着胆子看了面无表情的苏景一眼,声若蚊蚋道:“二阿哥说‘大哥不过比我大了半岁,却已能得大儒称赞,我身为阿玛的嫡子,倘若太差,岂非让额娘面上无关?’”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