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四爷笑了,“这不是你的过错。女子善妒善嫉本是天性,若你与她们知心,爷就要怀疑你是否真心愿意侍奉爷。”看年氏吃惊,四爷笑容更深,道:“自爷十岁起,就明白女人秉性。”
他幼年被送到佟额娘身边抚养长大,因此与生母不亲近。宫里人皆道德妃娘娘偏爱十四阿哥,一是敬重已逝的孝懿仁皇后,不愿夺旧主之子,另一个则是确实生疏多年。奶嬷嬷甚至安慰他,‘您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诸阿哥中除了太子,就数您尊贵,德妃娘娘不愿把您再接到身边,也是怕误了您。’他一开始信了这番话,后来偶然听到德妃娘娘与身边的宫人道‘老四,原本就是万岁让本宫为佟家女人生的。’。
那时,是个甚么感受呢?
那时候乍听这番话,第一个念头倒不是怨娘娘偏心,而是为自己担心,也替佟额娘不值。担心自己养母既去,生母又不疼爱,今后在宫里在皇父面前,怕是要落下乘。又为佟额娘不平,这宫里那么多女人生下来孩子都不能自己养,五弟给了太后,八弟给了惠妃,还有郭贵人,还是郭络罗氏出身,宜妃的亲妹妹,因位分不够,不也一样要把孩子给宜妃养大?别人都忍得,为何德妃就要生怨愤之心?佟额娘还是她的旧主,没有佟额娘,她如何能侍寝坐上妃位呢?
眼下想想,自己那时候的心思,实在好笑。自己遇事都先考虑自己的处境,又岂能怪娘娘不真心疼爱自己?况且他慢慢也想明白了,娘娘其实并不是怨恨自己的儿子被送给别人养大,而是怨恨自己的儿子被佟家的女人养大。
后宫的女人,都恨佟家的女人。因为她们要苦心争宠,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育之苦,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但佟家的女人不用,佟家的女人,一进宫,哪怕顶着个庶妃的名头,领的都是贵妃的份例,就算德言容功皆不出色,万岁都会容忍,都会隔三岔五去看一看,陪一陪。佟家的女人,生不生孩子,都在后宫里俯视着她们。尤其是佟额娘,她既有尊贵的地位,还有万岁独一无二的宠爱……
所以,娘娘恨佟家的女儿,尤其,恨养大了她儿子的佟额娘。这种恨,在六弟病故,而万岁只是下旨寻例安葬的时候到达了顶峰。因为佟额娘生的八妹夭折时,万岁从出巡的路上赶回京,陪了佟额娘半月才又再度出京。
娘娘在宫里是出名的恭顺温婉之人,连太监宫女轻易都不肯责骂折辱,对与她争宠的人,却也同样有如此刻骨的嫉恨之意。到了自己的后院,他就更不敢抱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福晋内院管的不坏,其余妾室们皆有分寸,只要无关子嗣,他就当个聋子瞎子罢了。
这会儿年氏说她娇纵,才使得后院无真心人,他实在是忍不住要笑。
年氏不知道四爷在想甚么,也不想去刺探,见四爷发笑,顺着四爷的话自嘲道:“四爷说的是,这天下,有多少长孙皇后那样的女子呢?别人不知,妾身却是不成,以妾身看,就算是福晋,也不成的。”
这话看似逗趣,又有点别的意思,四爷摇摇头,道:“你呀……”
年氏见好就收,继续道:“妾身区区侧室,却得幸连生三子,不敢再有别念。福宜他们身为皇孙,生来自有富贵,妾身只愿他们识字明理,不辱没皇家声名,实在没有别的指望,还请爷收回让常赉之子为福宜做哈哈珠子的想法,择大阿哥荐举之人。”
四爷没有说话,他盯着年氏看了许久,目光如刀一样一寸一寸的从年氏娇媚的脸上刮过,见年氏忐忑不安,他唏嘘道:“爷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人。”却没想到如此聪慧,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他有点好奇的问,“你为何挑中弘昊,是因万岁的宠爱?”
算起来,弘昊才回来多久,就算一贯会做人,对下面的弟弟们疼爱,年氏又怎会轻易就相信呢?比之弘昊,应该是对弘晖他们观察的更久罢?
四爷想想,又问,“你不信弘晖?”
这话不好答,然而年氏立即答了,不仅答了,还答得很坦荡。
她与四爷对视,清楚的道:“爷,二阿哥秉性忠厚,妾身,只是怕福晋对妾身有心结。”
服侍年氏的人本就捏着一把汗,这会儿听这话,差点没吓晕过去,全都壮着胆子偷偷用眼角去瞄四爷的动静,腿肚子个个打颤。
然而四爷没有动怒,他只是拧紧眉头,片刻后才沉声道:“你说的没错,弘晖,的确是忠厚的性子。”忠厚的没有担当,让他一度十分失望,哪怕他已膝下有子,都不敢托以重任。
年氏说福晋对她有心结是真,觉得弘晖无法信任也是真的。弘晖可以善待兄弟,只是弘晖承担不了压力,他即便有心,也是护不住的。而年氏也看出来,自弘昊回来后,自己倚重的,是长子。
既然年氏都看出来了,那福晋呢?或许,这也是他屡屡警告敲打,福晋依然对弘昊防范甚深的缘故。但他又能如何,弘晖能做亲王府世子,甚至比弘昊更适合做亲王府世子,却没法满足他更多的要求,他所谋的,早就不是一个亲王了。如若他的大业能够功成,弘晖的前途,注定要让福晋失望,到时候,该如何安置他们母子?
☆、第41章 清圣宗
一想到此事,四爷就觉得很是为难,对年氏今晚的大胆不免又宽容几分,也愿意成全年氏了,哪怕年氏想要的哈哈珠子是一个汉人。
“起来罢。”四爷站起身,把年氏扶起来,温声道:“你的意思,爷都明白了。过两日让人把那孩子叫来见见,若不错,就让他给福宜做哈哈珠子。”
年氏大喜过望,她知道这不仅是一个哈哈珠子,更是四爷的许诺,以及默认她与大阿哥结盟。
“别哭了,福宜他们,也是爷的儿子。”四爷笑笑,把眼眶通红的年氏搂到怀里,柔声抚慰起来。
吴桭臣把儿子送到贝勒府之前,先去见了自己的妹妹,把自己要去盛京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到才见没两回的兄长又要走,吴姨娘很是不舍,但她也明白,吴桭臣是为吴家后代子孙着想,又岂能阻拦?不过见到还是一个胖娃娃的吴熙慕,她心思一动。
“大哥要去盛京,灵宝却还小,不如留在京里,我来照顾。”吴姨娘唤着侄子的小名,目光中带着几分殷切。
吴桭臣摇摇头,看看边上和外甥女玩的哈哈笑的儿子,低声道:“我已答应贝勒爷,让灵宝去给贝勒爷的九弟做哈哈珠子。”见吴姨娘要说话,他抬抬手,“你放心,前两日,我带灵宝去给雍亲王磕了头,灵宝也去见过王府九阿哥的生母年侧福晋,那是位和善人。灵宝年纪小,眼下不用陪着念书,跟着九阿哥玩耍就是了。贝勒爷应了我,他会时常将灵宝接到贝勒府去教导。贝勒爷博古通今,才气远在我之上,能让贝勒爷教导灵宝,这是灵宝的福气。”
看吴桭臣神色真诚,吴姨娘张张嘴,没再说了。
她心知肚明兄长崇敬贝勒爷的才学,有意让侄子去受教导是真,更多的,还是不愿让自己为难。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