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
“没有呀。”她眯起眼:“猜猜今天吃什么?”
“糖醋排骨。”
“聪明!”
陆园林心笑,他又不是嗅觉失灵。
满路放慢动作给他盛了饭,捣鼓完毕才将他按在椅子上:“你吃饭,我给你按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抿了口汤:“说吧,陆太太,什么事呀?”
满路做贼心虚,怯怯地站在身后给他揉肩捶背,陆园林抓过她的手:“别动。”
“哦。”
他转了转椅子,面向她停住而后一把将她拉下来,她一下跌坐在他膝上。
“我老婆做饭越来越好吃了。”陆园林从背后把头抵在满路肩头,嗅了嗅她的发香。
满路笑:“所以胖了呀。”她问:“又重了,是不是?”
“嗯。腿酸。嘶……疼……疼……”
满路拇指和食指还掐在他腿侧,扭头看他:“回头我向长安举报你。”
陆园林宠溺地笑,抬起下巴吻上去,过了会儿说:“举报无效。”
说完又偏头轻笑:“有事求我?”
满路摇头,心虚笑笑,又点头。
“你什么时候休假?”
“随时啊。”
“骗人。”
“真的啊。”陆园林不再逗她,轻笑着问:“你想去哪儿?”
满路扬了扬眉梢:“你怎么又知道?”
每一次都能猜中她的心思,她有时候想,她在陆园林面前就像一堵透明的墙,从头到尾一。丝。不。挂,什么都被窥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他的心细如尘却从来不曾使她害怕。
“嗯……”园林又与她缠:“因为我有特异功能啊。”
满路挫败地笑。
“我们去西藏吧?”他忽然问。
她愣了愣。多年以前陆园林曾问她,有没有一个地方是她此生不敢踏足,她想了想怅然地答他,西藏。他问为什么,她说,她不敢轻易去叩问生命。其实,那时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心灵本就不纯净的人去了圣地也是无法洗涤心灵的,她并不想欺骗自己。那时候的她,她不得不诚实,真的没有勇气轻而易举踏上这方净土。
“换种眼光看世界,”他自信笑笑,“你还会跟我回来的。”
满路鼻头酸得发疼,噗嗤一下破涕为乐:“你别太自信。”
“不然你还想跑去哪儿?嗯?”
“跑不掉了啊。”她说:“腿短。”
他笑:“知道就好。那就别跑。”
满路目光如水,不偏不倚地望向他,她忽然深信,她一年可以看三百六十五次日落。
☆、番外之二: 谁叫你话这么多。
“哟!洛阳回来了!”
“莫哥。”洛阳略微带笑:“刚好路过,我进来坐坐。”
“得嘞!”莫哥在他面前坐下,情不由衷地发着牢骚:“不巧,刚跟你莫嫂吵了几句,这不,使性子回家去了。”
“莫嫂性子还是这么烈。”洛阳笑他。
“哎不说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满路呢?”
一阵涩滞。提及她总是叫他不胜落寞。
“她不会再回来了。”
莫哥还想再问,洛阳故作轻巧地笑了笑:“莫哥,咱们喝两杯吧?”
“好!喝多少莫哥都陪你!”
他不敢告诉莫哥,其实他已不能再喝酒。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很严重。
去年暮冬的一天,苏梨跟他说,有位林小姐给他送了样东西,他看到包裹的一瞬就知道,是记忆,是沉甸甸的过去。
她在信里说,洛阳,我平安顺遂,一切安好,此生未负年少,唯愿你百岁无忧。
真好,那一刻他想,这样最好啊。命运的安排总是那样恰合时宜,那天也是他拿到确诊报告的日子。他枯涩而心酸,他才二十七岁,他还这样年轻。
只是,他也无法怨尤旁人。
几年前他的父亲也是患了胃癌,医生诚恳地告诉他,胃癌通常会表现出一定的遗传倾向,作为易感人群,他的饮食和作息要比常人更规律和细致。即便如此,他却因为精神压抑而从未爱惜过自己。真的,自她一别,从来都没有。
很多年前他和满路在一起,偶尔也吸烟但从不会上瘾,能饮烈酒却从不允自己放纵。可后来在那些看不见她的日子里,唯有沉溺和堕落能让他短暂地忘却剥骨削皮之痛。
他害怕清醒。
其实他也设想过许多次重逢,可没有一次是完美。岁月留给他们的,除了深至血肉的惦念,还有日益发酵的疏忘。他从极力按捺住想找她的冲动,到后来畏手畏脚生怕给她带来惊扰,都只是因为他了解她,正如他了解自己。
他的丫头,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说,对不起,你已经配不上我了。这真是他听过最触痛的一句话,他已经无法相信,无法相信她和他相爱,必然会是幸福的。
但还是要等她。哪怕,等到他胃口不再好,等到他行动不再利索,等到他……不再有任何的不甘。他还是在等她的。
他这一生最爱的味道是西红柿汤面,每一次他尝试自己做,做出来的味道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记挂的。他……失去的。
直到人生里的最后一段时光,他胡搅蛮缠骗来许多顿免费午餐,她总笑他嘴馋,却也纵容他胡作非为。有一回闲聊,她告诉他说,她最近长胖不少,想让他看看她发福的样子。
他犹豫了半晌,差一点儿吐不出字来:“我也很想见你呀,可是……真的很忙。”他多怕被她听出来。铁了心不见她,还像从前那样劝哄:“等忙完这一段时间,我再去看你,好吗?”
她声音也有些低落,但她真的向来不是一个尖刻的人:“好。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别光顾着赚钱了。资本家不是钢铁侠。”
“好。”他忍不住笑,无论多少年过去,他仍旧对她温软恭顺。仅是遗憾,他再也无法拥抱她了。
自机场的那次告别,他就知道这辈子他再不会见到她了。再不能了。他有他作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和倔强,他是许洛阳,是她曾经的超级英雄,是能让她心安踏实的守护神啊。怎么能在她面前倒下?怎么能。
可他也无能离她太远。没有她的城市,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洛阳,你不要胡闹!马上给我去美国接受治疗!”
“妈!我没有胡闹!”
“怎么没有!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上海!你不要命了?啊?”
他凝滞了一会儿,只是劝慰她:“妈,别再骗自己了好不好?”
“在哪里都是苟延残喘,等死而已。”他顿了顿,哀求她说:“妈,爸生病的时候,他有想过和别人分享最后的日子吗?他也只是怕你不在身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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